離了峨眉靈秀之地,師徒二人複乘白鶴,沿岷江主流繼續北上。
秋意漸深,江水不複夏日奔湧,顯得沉靜了些許,卻更見深邃。
兩岸山色染就斑斕,紅黃駁雜,倒映在碧青江麵上,如同打翻了仙人的調色盤,舟行其間,宛如畫中遊。
許清安意不在趕路,隻隨心而行,觀山讀水,體悟自然造化之機。
白鶴亦通心意,時而斂翅俯衝,貼江麵滑行,驚起灘宿鷗鷺;
時而昂首長鳴,振翅直入青雲,儘覽千山萬壑。
劉純坐於鶴背,默運《百草蘊靈法》,山川的呼吸、江水的脈動、草木的枯榮,皆成其感悟醫道、印證修行的資糧。
這一日,行程稍緩,至黃昏時分,恰好行至一處江流回彎處。
岸旁有一小小漁村,依著陡峭的山壁而建,僅有十數戶人家,屋舍低矮,多以江石和茅草築成,顯得頗為簡陋。
村口幾艘破舊的小漁船擱淺在灘塗上,隨著江水輕晃,顯得寂寥而落寞。
天色將晚,江風漸起,吹動著村中嫋嫋升起的稀疏炊煙,更添幾分蕭索。
“先生,天色已晚,前方似無大鎮,不若就在此村借宿一宵?”劉純俯瞰下方村落,提議道。
許清安頷首:“可。”
為免驚擾村民,二人依舊在遠處僻靜江灘降落。
許清安囑咐白鶴自去山中覓食棲息,需時再召。
白鶴清唳一聲,化作白影沒入暮色山巒之中。
師徒二人這才徒步走向漁村。
村中異常安靜,幾乎不見人影,唯有江風穿過破舊窗欞發出的嗚咽之聲,和著江水拍岸的單調節奏,顯得有幾分陰鬱。
好不容易尋到一位正在門口收拾漁網、麵色愁苦的老丈,劉純上前拱手,溫言道明借宿之意。
那老丈抬頭,見二人雖是外鄉人,但一個青衫磊落氣度不凡,一個少年俊秀眼神澄澈,不似歹人,臉上愁容稍緩。
卻仍帶著警惕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惶懼,啞聲道:“借宿?二位客人還是快些走吧,俺們這村子……近來不太平,夜裡怕驚擾了貴客。”
劉純與許清安對視一眼,劉純和聲道:“老丈,我等是行腳郎中,略通些醫術,不怕驚擾。若村中有什麼難處,或可一說?”
“郎中?”老丈仔細打量二人,尤其是許清安那沉靜的氣度,令他莫名生出幾分信任。
他猶豫片刻,歎了口氣,壓低聲音道:“唉,不是俺們不肯留客,實在是……實在是夜裡常有‘鬼哭’!淒慘得很,鬨得人心惶惶,誰還敢夜裡出門?更彆說留客了!”
“鬼哭?”劉純眉頭微蹙。
“是啊!”
老丈臉上懼色更濃,“就在那邊,村子西頭,靠江的那片老屋附近!入了夜,尤其是子時前後,就有哭聲,嗚嗚咽咽,時有時無,像是怨魂找替身哩!”
許清安聞言,目光微動,神識已如水銀瀉地,無聲無息地向村西蔓延而去。
片刻後,他收回神識,眼中已了然,對那老丈溫言道:“老丈不必過於憂懼,世間之事,多有因果,未必便是鬼祟。我等既遇上了,或可一看。還請行個方便,予我師徒一隅之地歇腳便可。”
老丈見許清安語氣從容鎮定,仿佛帶有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他躊躇半晌,終是點頭:“既如此……二位若不嫌棄,俺家還有間放雜物的空屋,收拾一下也能住人。隻是……夜裡聽到什麼動靜,千萬莫要出來看!”
“多謝老丈。”劉純拱手道謝。
是夜,師徒二人便在這漁家簡陋的空屋中住下。
屋內陳設簡單,卻收拾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