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過稀疏的桃林枝葉,在鋪著青石的村間小徑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氣與草藥的淡香,混合著遠處炊煙的暖意,織成一幅寧靜到近乎不真實的畫卷。
許清安隨竹茹與裡正行走其間,周遭是陸續圍攏過來,麵帶好奇卻無惡意的村民。
他們的目光純淨,帶著一種未被外界戰亂與俗世紛爭浸染的澄澈。
竹茹稍稍落後許清安半步,情緒已從最初的巨大激動中稍稍平複,但目光仍時不時望向師父的側影,仿佛要確認這並非夢境。
她身上的布衣雖顯古拙,卻漿洗得乾淨,襯得她麵容愈發清麗。
“師父,”她輕聲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弟子無能,當年不慎觸動禁製,陷於此地,累師父千裡尋來……”
許清安擺手打斷她,語氣溫和:“機緣巧合,非你之過。能在此安平度過五載,已屬萬幸。”
他目光掃過這片祥和土地,“此地……頗為神異。”
裡正聞言,撫須接口,語氣中帶著幾分滄桑:“此地乃我先祖為避秦末暴政,舉族遷徙,偶得天地造化所鐘,方開辟出的容身之所。”
“依仗先賢留下的陣法,隔絕內外,方能避過曆代兵燹,保得一隅安寧。”
他引著二人走向村落中央一處較為寬敞,以青石壘砌、古木為梁的廳堂,似是村中議事之所。
步入堂內,陳設簡樸,卻自有一股厚重氣息。
牆壁上懸掛著一些已然褪色、以赭石與炭筆繪製的古老圖案。
依稀可見日月星辰、先民祭祀、農耕漁獵的場景,筆法拙樸,意蘊深遠。
一些陶器、骨器陳列在側,形製古奧,絕非宋時之物。
分賓主落座,有村民奉上清飲,湯色澤清亮,香氣卻與外界茶飲不同,帶著一股山野的清冽。
裡正屏退了左右,隻留幾位同樣須發皆白、氣度沉穩的老者在座,顯然是村中長老。
“許先生既能破陣而入,非常人可比。”裡正目光炯炯,看向許清安,“老朽觀先生氣度,淵深似海,生機盎然,絕非尋常武夫或方士。莫非……先生是外界罕有的,真正踏上了煉氣士之道的人物?”
許清安並未直接回答,隻是端起陶碗,抿了一口清茶。
“在下所學,確與草木生機、人體奧秘相關。裡正慧眼如炬。隻是不知,此地先民,對於上古煉氣之法,可還有傳承?”
此言一出,在座的幾位長老相互對視,眼中皆流露出複雜之色,有追憶,有惋惜,更有深深的無奈。
裡正長歎一聲,那歎息仿佛承載了千年的重量:“傳承……談何容易啊。”
他目光望向廳外那片靜謐的天空,緩緩道:“我族先祖,確非尋常百姓。其中不乏先秦之時,諸子百家中的有識之士,乃至一些追尋天人之道的煉氣門人。”
“自夏商周始,彼時天地靈氣充溢,至至戰國時雖已不如三代之盛,再至秦皇一統後,熒惑災星墜落,天地絕靈…”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沉痛:“從那時起,天地靈氣在疾速衰竭,尤其近數百年來,更已是微乎其微幾近枯竭。”
“更兼秦始皇一統六合後,為固帝位,行‘焚書’之酷烈手段,世間百家典籍、煉氣法門被付之一炬,傳承幾近斷絕。”
“我族雖僥幸保存下些許火種,奈何天地已變,後代子孫中,縱有慧質者,亦難引氣入體,更遑論凝結金丹、追尋大道了。煉氣之術,於此地,早已淪為故紙堆中的傳說,與強身健體的呼吸吐納之法無異。”
許清安靜靜聆聽,心中波瀾暗湧。
裡正所言,與他之前的一些猜測相互印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