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安將竹茹與劉純安置於山穀陣法核心處,引動地脈殘存靈氣,布下一層堅實的守護禁製。
“守好此地,無論外界有何異動,不得出穀。”他聲音沉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目光在竹茹擔憂的麵龐與劉純緊握的拳頭上停留一瞬,不再多言,身形化作一道愈發熾烈的青虹,撕裂長空,直撲那血腥氣衝霄的成都方向。
他將速度提升至極致,風聲在耳畔已化為連綿的雷霆。
越是靠近,那股令人窒息的怨煞死氣便越是濃稠,仿佛整個天地都被浸染成了暗紅色。
神識先行一步,如無形的潮水漫過殘破的城牆,瞬間將城內的地獄景象儘收“眼底”。
斷壁殘垣間,火焰貪婪地舔舐著曾經的繁華,黑煙滾滾,遮蔽天日。
街道上已難分辨石板原本的顏色,唯有凝固的、流淌的暗紅。
屍骸枕籍,男女老幼,形態各異,卻同樣定格在驚恐與痛苦之中。
元軍騎兵縱馬馳騁,揮舞著彎刀,將躲藏的生靈逐一搜出、砍殺,狂笑聲與哭嚎聲、求饒聲交織,構成世間最殘忍的樂章。
有兵卒當街追逐衣衫不整的婦女,有老者護著孫兒被長槍洞穿,有嬰孩在死去的母親懷中發出微弱的啼哭……
人間煉獄,莫過於此。
許清安的道心,那曆經百年打磨、已近乎圓融無暇的金丹,在此刻劇烈震顫。
並非恐懼,而是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對同類遭遇如此踐踏所產生的巨大悲慟與無法抑製的憤怒。
《神農百草經》所修的仁心,在此刻化為焚天之怒。
他一生救人無數,秉持醫者仁心,調和陰陽,何曾見過如此大規模、針對無辜平民的、赤裸裸的虐殺?
清修?
長生?
超然物外?
在這血海滔天麵前,若仍隻求獨善其身,這道,不修也罷!
青虹落入成都城外一處尚算完整的鐘樓之巔。
許清安憑欄而立,青衫在灼熱腥風與漫天灰燼中狂舞。
他俯瞰著下方正在發生的慘劇,雙眸之中,最後一絲溫潤徹底斂去,化為萬年玄冰般的冷酷與決絕。
因果反噬?
天道責罰?
便讓這雷霆,先滌蕩了這人間罪業再說!
他緩緩閉上雙眼,不再去看那具體的慘狀。
而是將全部心神沉入與這片天地、與城中無數尚存一息、或在痛苦死去的草木的溝通之中。
《神農百草經》運轉到極致,丹田內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散發出太陽般璀璨的金芒。
他的神識不再僅僅是探查,而是化作無數纖細柔和的觸須,如同春雨潤物,無聲無息地融入城內每一株幸存的草木之中。
倒塌宅院磚縫中頑強探出的一株青草,被火焰燎過卻未死透的老槐樹,官衙後院荷塘中僅存的幾片殘荷。
甚至是被鮮血浸透的泥土深處,那些微弱到幾乎感知不到的草籽、菌類的生機……
“吾乃行道之人,感汝等悲鳴,借汝等生機,滌蕩邪魔,還此城片刻安寧……”
一股宏大而悲憫的意念,伴隨著精純無比的草木靈韻與功德之力,順著神識的鏈接,傳遞給城中每一個尚存的植物靈性。
奇跡發生了。
那株磚縫中的青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生長,葉片變得翠綠欲滴,散發出瑩瑩青光。
焦黑的老槐樹,枯死的枝乾上驟然抽出無數嫩綠的新芽,轉眼間綠意盎然,枝椏間開始跳躍起細小的青色電蛇。
殘荷挺立,原本萎靡的葉片舒展開來,脈絡中流淌著碧色的光華。
被血浸透的泥土下,無數草籽瞬間萌發,破土而出,帶著決絕的生機,染綠了猩紅的大地。
整座成都城,凡有草木處,皆在呼吸之間煥發出驚人的、遠超平常的生機!
濃鬱的青色靈光從四麵八方升起,起初是星星點點。
隨即連成一片,化作洶湧澎湃的青色靈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