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白鶴於高空覓得的那條無形“氣脈”迂回前行,周遭景致漸變。
參天古木稀疏,深澗幽穀縱橫,水聲開始取代絕對的死寂,成為天地間的主調。
這日晌午,穿過一片彌漫著奇異蘭花馥鬱之氣的霧穀,眼前豁然開朗。
一道清澈的山澗自嶙峋石壁間奔湧而出,水聲潺潺,擊打在布滿青苔的卵石上,濺起珍珠般的水沫。
澗水兩側,不再是密不透風的原始叢林,而是相對開闊的坡地。
生長著許多許清安未曾見過的低矮植株,其中一些葉片形態奇特,隱隱散發著藥性。
白鶴清唳一聲,率先落在澗邊一塊平滑的巨石上,低頭啜飲清澈的溪水。
銀白羽翼在透過稀薄雲霧的陽光下熠熠生輝,與這蠻荒之地的野趣形成鮮明對比。
許清安身形卻微微一頓。
他不動聲色,依舊俯身,手掌探入沁涼的溪水。
實則靈力微吐,已如蛛網般向氣息來源處悄然蔓延。
未及片刻,側後方山坡上的灌木叢一陣窸窣作響,十數道身影迅捷而無聲地閃出,呈半弧形攔在了澗水前方。
來者皆身著靛藍色土布衣衫,以黑布纏頭,身形矯健,皮膚呈健康的古銅色。
手中持著鋒利的竹矛、腰挎彎刀,更有幾人背負著造型古樸、繃緊獸筋的長弓。
箭已在弦,箭頭閃爍著幽藍光澤,顯然淬有劇毒。
他們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一種常年與自然搏殺磨礪出的野性與戒備,緊緊鎖定在許清安與那隻姿態神異的白鶴身上。
為首者,是一位年約五旬的老者。
他未持兵刃,身著與其他人類似的靛藍布衣,但外罩一件以各色鳥羽、獸牙、打磨光滑的奇異石子串成的祭披。
脖子上懸掛著一串由不知名野獸趾骨製成的項鏈。
他麵容滄桑,皺紋如刀刻,但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深邃得如同這哀牢山的古潭。
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許清安,目光中充滿了審視、疑惑,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敵意。
許清安緩緩直起身,水滴從他指尖滑落。
他麵色平靜,青衫在澗畔微風中輕拂,與對麵那群充滿張力、如臨大敵的土人形成了奇特的對比。
白鶴亦抬起修長的脖頸,金眸掃視著突然出現的攔路者,羽翼微張,又慢悠悠的低下頭去。
“外鄉人,”
那羽披老者開口,聲音沙啞而低沉。
帶著濃重的異族口音,但所用的竟是略帶生硬的漢話,“此地乃山神禁域,不歡迎外人。你與這白羽神鳥,從何而來?欲往何處?”
許清安目光掃過那些淬毒的箭鏃,心知此地土人絕非易與之輩。
他們世代居於此,必然知曉許多外界不知的隱秘,尤其是關於那“混沌土”的所在。
他依足禮數,微微拱手,聲音平和如這山澗流水:
“在下許清安,乃一遊方醫者。此行入山,隻為尋訪幾味罕見藥材,救治世人,並無冒犯貴地之意。”
他言語坦誠,目光清澈,“至於這白鶴,乃我多年夥伴,通曉人性,不會無故傷人。”
“醫者?”
羽披老者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戒備未減分毫,“漢地的醫者,怎會來到這瘴癘遍布、鬼神皆懼的哀牢深處?”
“尋常采藥人,絕無可能穿過外圍的‘迷魂林’抵達此處。”
他目光掃過許清安纖塵不染的青衫和那氣度不凡的白鶴,顯然不信這套說辭。
“你身上,有股不同於常人的氣息……絕非普通醫者那麼簡單。”
許清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轉而問道:“還未請教長者尊稱?”
“我乃黑齒部族的巫祝,山鬼的仆人,你可以叫我‘阿耆老’。”
老者沉聲道,他手中的骨杖微微頓地,“說出你的真實目的,外鄉人。否則,山神的怒火,不是你能承受的。”
氣氛一時凝滯,那些土人戰士手中的竹矛握得更緊,弓弦也繃得更滿。
正在這時,隊伍中一名年輕的獵人突然悶哼一聲,臉色迅速轉為青紫,踉蹌幾步,摔倒在地,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小腿。
隻見他小腿腫脹,傷口處有兩個細小的孔洞,正流出黑紫色的血液,周圍的皮膚已然潰爛。
“是‘鬼麵蛛’!”旁邊有人驚呼,聲音帶著恐懼,“沒救了!”
隊伍一陣騷動,眾人看向那年輕獵人的目光充滿了悲痛與無奈。
阿耆老巫祝臉色亦是劇變,快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