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著哀牢山深處那縷初開的清明,許清安與白鶴離開了那片終年籠罩在混沌與神秘中的群山。
身後,瘴癘漸稀,林木漸疏,滇地特有的、帶著幾分明麗與慵懶的山水畫卷徐徐展開。
五行寶材已得其四,唯缺那最為熾烈、行蹤也最為縹緲的“靈元火”。
前路何在?猶如迷霧遮眼。
他憶及昔日遊曆所聞,以及《神農百草經》中關於天地奇物多生於造化鐘神之處的記載。
大理,這曾經的佛國,南詔故地,地處西南邊陲,山靈水秀,信仰獨特,或可能存有關於奇異火種的傳說或蛛絲馬跡。
即便希望渺茫,亦值得一探,總好過毫無頭緒地盲目尋找。
旬月之後,點蒼山如黛色屏風巍然屹立,昆彌川洱海)煙波浩渺,大理故都的輪廓終於映入眼簾。
隻是,城頭飄揚的已非段氏王旗,而是蒙古帝國的狼纛。
城牆之上,巡邏的兵卒身著皮襖,發式迥異,眼神警惕。
空氣中,除了湖畔吹來的濕潤微風與山茶花的馥鬱。
更多了一絲屬於征服者的鐵血與肅殺,以及一種深植於故國遺民心中的、無聲的沉鬱。
城池依舊,風花雪月猶在,魂髓已易。
許清安並未直接入城,他先是繞著點蒼山與昆彌川緩步而行,青衫磊落,白鶴相隨。
他靈識微展,如春風拂過湖麵,不著痕跡地感知著這片土地的氣息。
曾經的梵唱鐘聲似乎已然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的沉寂。
以及潛藏在市井喧囂下的、若有若無的悲愴與不甘。
他行至一處曾是皇家寺院的山門外,隻見朱漆剝落,石獸傾頹,門庭冷落。
隻有幾個老僧在灑掃庭院,眼神渾濁。
許清安上前,以禮問詢,試圖打聽舊日宮廷是否有關乎“神異火炎”、“不滅明燈”之類的傳說或記載。
然而,老僧或茫然搖頭,或口中喃喃著晦澀的梵語與白族方言,溝通猶如隔著重山疊嶂,難以逾越。
無奈,他轉而走向城西一片相對安靜的坊市,那裡據說是昔日部分貴族與舊臣聚居之地。
街道兩旁,宅院依稀可見昔年白族建築的精致輪廓,飛簷鬥拱,彩繪斑駁,卻大多門庭緊閉。
他尋了一處看似頗有些年頭的茶肆坐下,要了一盞本地特有的感通茶。
茶香嫋嫋中,他向那須發花白、眼神卻透著精明的店主打聽:“老人家,可曾聽聞,舊時宮中或民間,有何奇異火種的傳說?譬如不畏風雨、性態非凡之火?”
店主一邊擦拭著茶碗,一邊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漢話含糊道:“客官是外鄉人吧?那些神神怪怪的傳說,年深日久,誰還記得真切喲……如今是北邊來的大爺們當家,提那些老皇曆做甚,莫要惹禍上身。”
言語間,警惕地瞥了瞥街角晃過的蒙古巡兵。
許清安不動聲色,將一塊碎銀放在桌上:“隻是心下好奇,聽聞大理佛國,自古多奇聞異事。”
店主飛快地將銀子收起,壓低聲音道:“火?倒是聽老輩人提過一嘴半句,說什麼……佛前有長明燈千年不熄,或是深山裡有會跳舞的鬼火……”
“都是哄小孩的故事了,當不得真。自從城破之後,宮裡的好東西,散的散,毀的毀,剩下的……唉,天知道去了哪裡。”
他搖了搖頭,仿佛觸及了什麼不願回憶的往事,不再多言。
許清安心中微歎,線索虛無縹緲,如鏡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