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地中彌漫著岩石粉末與血腥混合的奇異氣味。
那數十座被縱向剖成三片的“紙山”投下巨大的陰影,將這片區域籠罩在一片異樣的寂靜裡。
許清安緩步而行,衣袂拂過那些被歲月磨蝕得近乎平滑的溝壑。
神識如最精細的觸須,探入石紋深處,試圖捕捉殘存於此地的任何一點靈機或信息。
陣法殘缺得太厲害了。
許多關鍵的樞紐之處,或被風化成淺窪,或被後世的藤蔓根係徹底破壞,隻留下一點模糊的輪廓。
陣勢本身也毫無能量流轉的跡象,如同乾涸了萬古的河床,隻剩下蒼白的形態。
他嘗試以自身靈力,依照在昆侖墟參悟所得的一些基礎原理,度入幾處看似核心的節點。
石坪卻如死物,毫無反應。
磅礴的靈力流入,隻如泥牛入海,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
數個時辰在寂靜的探尋中流逝,日頭西斜,將“紙山”的影子拉得更長。
饒是他陣法造詣已遠超曾經,麵對這徹底沉寂、關鍵部分缺失的先古遺陣,也感到一籌莫展。
所能確定的,僅僅是此陣與傳送相關,但其結構之精妙,遠非現今任何典籍所能記載,更彆提啟動之法。
哪怕《神農百草經》內的陣法傳承也未曾提及。
他輕歎一聲,直起身,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白猿棲身的那個山洞。
洞口被亂石和枯藤半掩,若非仔細查看,極易忽略。
或許,那裡會有些許線索。
拂開垂落的枯藤,踏入洞中。
洞內並不深邃,透著一種野獸巢穴特有的腥臊氣,混雜著泥土和乾草的味道。
光線昏暗,但對許清安而言,與白晝無異。
洞壁粗糙,角落裡堆積著一些不知名野獸的枯骨和乾涸的糞便,顯是那白猿日常居所。
他的視線掃過洞內每一個角落,最終停留在了一處緊貼洞壁的乾草墊下。
那裡,似乎有微弱的異物感。
他走過去,俯身撥開乾草,指尖觸到了一片冰冷堅硬的物體。
取出一看,是一片玉簡。
這玉簡不過巴掌大小,色澤灰暗,表麵布滿了細密的裂紋,仿佛隨時都會碎裂開來。
玉質本身也顯得頗為駁雜,毫無靈光寶氣,混在亂石中隻怕無人會多看一眼。
然而,許清安卻從這看似廢品的玉簡上,感受到了一絲極其隱晦、近乎消散的神念波動。
這波動微弱如風中殘燭,且與腳下石陣的氣韻隱隱相連。
他盤膝坐下,將玉簡置於掌心。凝丹境後期的精純靈力,如溫潤的溪流,緩緩注入玉簡之中。
初時,玉簡毫無動靜,仿佛真的隻是一塊頑石。
許清安不急不躁,持續催動靈力,小心控製著力度,生怕這脆弱之物承受不住而徹底崩毀。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玉簡表麵的裂紋似乎微微亮起了一絲毫光,那縷神念波動也活躍了些許。
就在玉簡被靈力激活的刹那,它仿佛化作一個貪婪的漩渦,不僅汲取著靈力,更自發地牽引著許清安周身縈繞的氣息。
隨即,一個聲音,斷斷續續,帶著無數雜音,如同從極其遙遠的時空彼岸,透過重重屏障傳來,在他識海中直接響起。
“……後來者……聞吾之音……吾乃……春秋煉氣士青雲子……”
聲音蒼老、枯寂,帶著一種金丹大道崩摧後特有的腐朽與虛弱感。
卻又殘留著一絲屬於春秋煉氣士的孤高與鄭重。
“……遭逢大敵,金丹……碎裂……道基已損,無力回天……借此……先古傳送陣……遁至此地…”
許清安屏息凝神,將全部心神沉浸在這跨越千年時光的遺言之中。
“……此陣…啟動之法…所需靈元…非殘破金丹能企及……”
聽到這裡,許清安心頭微微一沉。
果然如此。
但青雲子接下來的話語,卻讓他幾乎停滯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