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堂的小院裡。
許清安依舊是一襲青衫,負手立於廊下。
他的麵容,仍保持著三十許人的模樣,這是金丹大道的自然駐顏。
在此刻的大都,尚未到需要刻意更改之時。
日光透過廊前海棠的層層碧葉,在他身上投下斑駁晃動的光暈,讓他那本就沉靜的氣質,更添了幾分超然物外的恍惚感。
仿佛是從古畫中走出的人物,誤入了這煙火人間。
他的目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落在院中那個小小的身影上。
木匠周成的獨女豆娘,這個六歲的小人兒,正是對萬物充滿好奇的年紀。
她穿著一身紅底撒白花的夾襖,梳著兩個圓圓的抓髻,像隻靈巧的雀兒,正蹲在藥圃邊上。
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想去觸碰一株葉片肥厚、邊緣帶著細絨的植物,卻又有些怯怯地,不敢真的摸上去。
白鶴收斂了周身若有若無的靈輝,安靜地踱步到她身側。
曲頸低垂,長喙輕輕點了點她眼前的那片葉子,姿態優雅,帶著一種引導。
它在此院中棲息六年,靈慧日增,對這小院中唯一的常客孩童,自然流露出幾分親近。
許清安唇角微彎,緩步走下石階。
他步履從容,青衫下擺拂過被歲月磨得溫潤的石階,未染塵埃,也未帶起風聲。
他走到豆娘身旁,隻是靜靜地站著,高大的身影為她遮去了些許漸趨炙熱的春陽。
豆娘仰起小臉,因蹲得久了,雙頰泛著健康的紅暈。
見到是他,眼睛立刻彎成了細細的月牙,脆生生地喚道:“先生!”
“在看什麼?”許清安撩起衣袍下擺,在她身側隨意蹲下,姿態閒適自然。
“看這個,”
豆娘指著那株植物,小眉頭微微蹙著,帶著認真的困惑,“它的葉子好厚,像……像小耳朵。”
許清安眼中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讚許。
“此物名‘虎耳草’。”
他聲音平和,如溪水流過澗石,“因其葉形似虎耳,且生有茸毛。你觀察得不錯,它性涼,能清熱解毒,搗爛外敷,可治疔瘡腫毒。”
他伸出一指,在離葉片寸許之地虛虛劃過,一股微不可感的靈氣已如絲般纏繞上去,將草木內部那點微薄的真性洞察分明。
“你瞧,它喜陰濕,多生於牆根石隙。這院角背陰,地氣潮潤,正合它的習性。萬物有性,亦有所宜,識藥如識人,需知其來處,明其境遇。”
豆娘聽得似懂非懂,但那句“識藥如識人”卻仿佛帶著某種奇特的韻律,敲在了她稚嫩的心弦上。
她學著許清安的樣子,伸出小手,極為輕緩地,用指尖碰了碰那帶著絨邊的葉片,觸感微涼而柔軟。
“先生懂得真多。”她小聲感歎,語氣裡是全然不摻假的欽慕。
許清安微微一笑,那笑容裡帶著些許複雜的意味。
多嗎?
於這紅塵俗世,他腦中蘊藏的知識,卻是挺多。
可於那渺渺天道,於那金丹之上更為玄奧的境界,於那複活逝者、逆轉輪回的宏願。
他所知的,不過是無涯學海中的一葉扁舟,且前路迷霧重重,裂痕猶在。
“非是我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