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是截然不同於西海岸的景致。
山勢在此陡然逼臨海域,形成連綿的峭壁與礁石,海浪拍岸,卷起千堆雪,轟鳴聲不絕於耳。
偶有河流從山間奔湧而出,在入海口衝積出小片平緩的灘塗與漁村。
但整體而言,東海岸顯得更為崎嶇、荒涼,人煙稀少。
飛行約莫兩個時辰,天際風雲突變。
原本晴朗的天空驟然陰沉下來,濃重的鉛雲低低壓向海麵,仿佛觸手可及。
海風變得狂野而濕冷,帶著鹹腥的寒意。
遠方海天相接之處,墨色的雲團翻滾攪動。
其間隱隱有電蛇竄動,雷聲悶響如同遠古巨獸的咆哮。
一場劇烈的海上風暴正在醞釀,其威勢甚至影響到了近岸區域。
許清安坐於鶴背,青衫在驟起的狂風中獵獵作響,身形卻穩如磐石。
他目光投向那風暴將至的洶湧海麵,神識如潮水般向前蔓延。
瞬息間,他便“看”到在離岸十數裡外,波濤最為險惡之處。
一艘高桅的海船正如同脆弱的樹葉般,在高達數丈的浪峰與深陷的波穀間瘋狂顛簸掙紮。
那船體型不小,看樣式應是往來於高麗與元朝之間的商船“畫艫船”。
此刻,船帆早已被撕裂,桅杆歪斜,甲板上人影慌亂。
在如山巨浪的衝擊下,隨時可能傾覆,被這咆哮的大海徹底吞噬。
船上的水手、商賈的絕望呼喊與祈禱,混雜在風浪的怒吼中,微弱卻清晰地傳入許清安的感知。
他微微蹙眉。
天地之威,浩瀚難測,此船若無人插手,覆滅隻在頃刻之間。
數百條性命,於他而言,並非可以漠視的數字。
“去。”許清安輕輕拍了拍白鶴的頸項。
白鶴長鳴,聲浪竟暫時壓過了風雷。
雙翼青光流轉,速度驟增,如同一支離弦之箭,悍然衝入那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的海域之中!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毀滅性的力量。
巨浪如同移動的山巒,裹挾著萬鈞之力狠狠砸落。
狂風嘶吼,試圖撕裂一切。
冰冷的雨水如同利箭般抽打下來。
尋常禽鳥乃至修士,在此等天威下亦要避其鋒芒。
然而白鶴神異非凡,羽翼間自有靈光護體。
穿梭於驚濤駭浪之間,雖身形隨著氣流劇烈起伏,卻始終保持著穩定。
許清安周身氣機圓融,將侵襲而來的風雨寒意儘數隔絕於三尺之外。
他飛臨那艘瀕危商船的上空,並未立刻施展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神通。
隻見他懸停於狂風暴雨之中,雙手緩緩抬起,十指如同撫琴般在虛空中連連彈動。
每一次指尖輕點,都有一道細微卻凝練至極的青色靈光射出,沒入下方狂暴的海麵,或是船體周圍的關鍵節點。
這些靈光並非強行與天地之威對抗,而是蘊含著一種引導與疏解的玄妙道韻。
它們沒入海浪,那原本要合力將船隻拍碎的巨浪,竟奇異地微微改變了方向與力道,相互間產生了一絲抵消與空隙;
它們觸及狂風,那撕扯船帆桅杆的烈風仿佛被無形的屏障偏轉,力道驟減;
它們落在船體上,整艘劇烈搖晃、吱呀作響的商船,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輕輕穩住。
雖然依舊隨著波濤起伏,卻不再有即刻解體的危險。
在船上眾人看來,這簡直是神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