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浸染了博多港喧囂的輪廓。
白日的嘈雜散去,沉澱為另一種更為隱蔽的騷動。
潮濕的海風裹挾著鹹腥與各種難以名狀的氣味,在狹窄的街巷間穿梭。
吹動著懸掛的破舊暖簾,發出啪嗒的輕響。
燈火零星亮起,昏黃的光暈勉強驅散著小範圍的黑暗,卻將更深的陰影投擲在牆角與屋簷之下。
許清安的身影融入這片昏暝之中,青衫仿佛吸收了夜色,變得愈發深沉。
他步履從容,看似隨意,實則每一步都精準地避開汙水橫流的坑窪與醉臥街頭的浪人。
白鶴已被他示意留在城外山林,以免其神駿之姿過早引來不必要的矚目。
他的目標明確——那股如同毒蛇信子般在港口各處若隱若現的陰邪煞氣。
他的神識早已如同無形的大網,以他為中心,籠罩了方圓數裡的區域。
在這張“網”中,那些身懷煞氣之人,如同黑夜中的螢火,清晰可辨。
他們大多聚集在碼頭倉庫區邊緣、賭場勾欄附近,或是某些看似尋常、實則暗藏玄機的民居周圍。
他選中了一個目標。
那是一個獨行的武士,身形矮壯。
腰間鼓鼓囊囊,步伐虛浮,帶著酒意,眼神卻異常凶狠,如同尋覓獵物的豺狼。
其身上的煞氣濃度,在許清安的神識感應中,屬於中等偏上。
既非微不足道的小卒,也非核心人物。
許清安身形微動,如同鬼魅,悄無聲息地綴了上去。
那武士毫無所覺,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拐入了一條更加陰暗、堆滿廢棄木箱和雜物的死巷。
巷子深處,隻有儘頭一戶人家門簷下懸掛的一盞氣死風燈,散發著奄奄一息的光。
就在武士走到巷子中段,準備解開褲帶小解之時,他身後仿佛憑空多了一道陰影。
武士猛地回頭,醉意瞬間驚醒了大半,手下意識按向腰間的刀柄。
然而,他的手剛剛觸碰到冰冷的刀鐔,便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一股無形的、浩瀚如淵的力量將他徹底禁錮,連一根手指、一絲聲音都無法發出。
他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那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青衫男子。
對方的麵容在昏暗的光線下模糊不清,唯有一雙眼睛,平靜得如同萬古寒冰,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他的靈魂。
許清安沒有廢話,甚至沒有給對方任何求饒或威脅的機會。
他緩緩抬起右手,食指指尖,一點微不可察的、凝聚到極致的神識光華,如同寒夜中的孤星,驟然亮起。
對於這等踐踏生命、以血祭邪物為業的渣滓,他心中沒有絲毫憐憫。
唯有源自現代靈魂的、對這種反人類暴行的極致厭惡與冰冷殺意。
醫者仁心,可誅邪除惡,亦是仁心之一種,甚至更為酷烈。
指尖輕輕點向武士的眉心。
“呃……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仿佛從喉嚨最深處、從靈魂本源被強行擠壓出來的無聲慘嚎,在武士的顱內炸響。
他的眼球瞬間布滿血絲,劇烈凸出,麵容因無法言喻的痛苦而扭曲到變形,全身肌肉痙攣般抽搐,卻依舊被那股無形的力量牢牢固定著。
搜魂之術!
這是許清安修為日漸高深,對神識掌控入微後,結合醫道中對氣血、神魂運行的深刻理解,自行演化出的一種霸道手段。
以自身強橫無匹的神識,強行侵入對方脆弱的識海,翻閱其記憶,攫取其信息。
對被施術者而言,如同將靈魂寸寸撕裂,痛苦遠超世間任何酷刑。
許清安的神識,如同最冷酷的審判官,化作一場無聲的風暴,悍然衝入了武士混亂而充滿汙穢的識海。
無數雜亂、扭曲、充滿欲望與暴力的記憶碎片,如同破碎的鏡片,裹挾著血腥氣,向他湧來。
欺淩弱小、劫掠商旅、酗酒鬥毆……這些尋常的惡行,如同汙濁的底色。
許清安的神識漠然掠過,徑直向著那被最深沉的黑暗與狂熱所籠罩的區域探去。
畫麵陡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