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安立於蓬萊秘境那通往神農架的傳送陣前,回首望去。
殿宇寂寂,靈藥生輝,這片遺世獨立的洞天,相助他度過化神之劫,亦讓他窺見了萬古秘辛。
二十載光陰,於此彈指而過。
然外界滄海桑田,不知已有何種變遷。
他不再猶豫,一步踏入那符文流轉的陣心。
無需靈石,心念動處,化神境的磅礴法力已如潮水般注入陣法核心。
陣紋次第亮起,清輝大盛,將他身形徹底吞沒。
一陣熟悉的、輕微的空間扭曲感傳來,比之當年被卷入此地時的狂暴,此刻的傳送平穩而有序。
眼前光影流轉,瞬息間便已定住。
一股混雜著草木腐殖氣息、略帶潮濕的山風撲麵而來,耳畔傳來久違的鳥鳴蟲嘶。
他已然身處一處幽深的山穀之中,腳下是略顯殘破、布滿青苔的石質陣台。
四周是鬱鬱蒼蒼、高聳入雲的原始林木。
而前方,當初五行針劈出的紙片山峰依舊堅挺。
這裡,正是神農架深處。
回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靈氣依舊稀薄,遠遜蓬萊,卻帶著故土特有的、讓他心神寧靜的氣息。
神識如無形的水波,瞬間向著四麵八方擴散開去。
方圓數百裡內,山川地貌,與他當年離去時並無太大變化。
然而,一些細微之處,卻昭示著時光的流逝。
某些他曾標記過的古樹,更為粗壯虯結。
一些山民開辟的小徑,已然荒廢,被新生灌木覆蓋。
更遠處,原本隻有幾戶獵戶的山坳,竟已形成了一個頗具規模的村落,阡陌縱橫,雞犬相聞。
他的神識掠過那些村落,掠過行路的商旅,掠過田間耕作的農夫。
人們的衣著發式,言語口音,已與蒙元時期迥異,更近於……
宋時風貌,卻又有些許不同,帶著一種新興王朝的、略顯樸拙剛健的氣息。
身形微動,他已出現在神農架邊緣的一座高峰之巔,神識遠眺。
長江如帶,蜿蜒東去,兩岸沃野千裡。
村落星羅棋布,雖不及南宋臨安府那般極致繁華,卻透著一股戰亂初定、休養生息的蓬勃生機。
與此相對的,是許多地方殘留的烽火痕跡,廢棄的堡寨,荒蕪的田地,無聲訴說著不久前那場鼎革之變的慘烈。
他禦空而起,在雲端行了一會,又降下雲頭,落在一處官道旁的茶寮附近。
並未顯露行跡,隻是靜靜聆聽過往行商腳夫的交談。
“……聽說朝廷又要北伐了,這次是要徹底掃清王保保那些殘元勢力……”
“洪武爺定年號已過三年,如今坐穩了金陵,真是天佑我漢家江山……”
“今年田賦又減了些,日子總算有點盼頭了……”
隻言片語,彙聚成流。
洪武三年!
這個信息如同重錘,敲在許清安心頭。
他離開那紛擾塵世,遠赴海外追尋天華時,尚是元朝至正年間,天下初定不過十幾年。
而今,再度歸來,蒙元已遁,大明初立,年號洪武!
時間是怎麼流逝的?
距離他被卷入蓬萊秘境的那場風暴,人間已然過去了整整二十年!
而若從他離開中土,遠赴海外算起,更是已近七十寒暑!
再回憶到更久遠的時間,那是他嘉定十年於青芝山突破凝丹,離開臨安,距今154年!
是他獲得傳承後修煉的第162年!
是他出生至今的第179年!
近兩百載載風雲變幻,王朝更迭。
於他,卻仿佛隻是海外漂泊一甲子,秘境潛修二十春秋。
這種時空交錯之感,令他心生無限唏噓。
接下來,許清安循著過往記憶,去了幾處昔日曾短暫駐足、或有故人蹤跡之地。
荊湖之地,他當年曾逗留過的一些村鎮,早已物是人非,連地名都幾經變更。
他曾與白鶴歇腳過的君山道觀,已然破敗,僅存斷壁殘垣,觀中石碑記載,此地毀於元末亂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