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方舟07的重生信號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沉寂已久的星球網絡中漾開了一圈微弱的漣漪。然而，這漣漪所能觸及的範圍，依舊被籠罩在星球上空的、無形的陰影所限製——那是“守望者”沉默而持續的注視。
方舟頂層的臨時觀測台上，阿灼、凱拉和巴頓並肩而立，凝望著那片深邃的、點綴著“守望者”紡錘形輪廓的星空。儘管它停止了直接的攻擊，但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時無刻的提醒與壓力。
“能量掃描頻率比之前提升了47，”凱拉看著終端上不斷刷新的數據，眉頭緊鎖，“掃描模式更加多樣化，從宏觀的地表能量分布，到微觀的方舟內部生物信號，幾乎無所不包。它像是在建立一套關於我們的……全息檔案。”
巴頓雙手撐在冰冷的欄杆上，聲音低沉：“‘觀察期’……聽起來比直接的毀滅更讓人不安。我們就像實驗室裡的樣本，一舉一動都被記錄、分析。任何失誤，都可能成為它判定我們‘無潛力’的證據。”
阿灼沒有說話，他的感知比儀器更能體會那種無處不在的“視線”。冰冷、精確、不帶任何情感，仿佛宇宙本身規律的延伸。他能感覺到，那視線偶爾會在他和鑰石，以及下方穩定運行的生態維持係統上多停留片刻。生命與秩序，是它評估的核心。
“我們不能被動等待。”阿灼終於開口，聲音在微冷的夜風中顯得清晰而堅定，“它要觀察，就讓它看。但我們要讓它看到的，不是恐懼和停滯，而是成長與擴張。”
他的目光投向全息地圖上那個被“方舟”係統標記出的新坐標——“清風哨站”。
“修複‘清風哨站’，不僅僅是為了恢複一片區域的環境，更是向它證明，我們擁有將秩序向外延伸的能力。這是它想看到的‘潛力’。”
計劃很快確定下來。由阿灼、凱拉帶領一支混合了聖所精英和委員會技術專家的小隊，前往“清風哨站”。巴頓和周琳則返回聖所，坐鎮中樞，一方麵協調資源，加快“星火”網絡的修複，另一方麵，也要密切關注委員會“白塔”派係的動向，確保後方穩定。
臨行前，巴頓私下找到阿灼，遞給他一個密封的數據芯片。“這是周琳利用她的感知能力，結合聖所古樹的共鳴，繪製出的‘清風哨站’周邊的能量異常圖。那裡的情況可能比‘方舟’係統記錄的更複雜。小心。”
阿灼接過芯片，鄭重地點了點頭。
再次踏上征途，小隊乘坐著利用方舟資源和委員會技術趕製出的、具備一定越野和短途飛行能力的新型裝甲運載車，離開了生態方舟這片剛剛建立的“秩序綠洲”，再次投入外麵那片危機四伏的世界。
車窗外，枯萎林海的景象依舊令人窒息，但偶爾，能看到一些極其細微的變化——某些區域肆虐的能量亂流似乎平緩了一些，一些原本活躍的低等畸變體蹤跡減少。仿佛生態方舟穩定運行所散發出的秩序波動，正在對周邊環境產生著潛移默化的影響。
這微小的跡象，給了眾人一絲信心。
根據“方舟”係統提供的藍圖和周琳的能量異常圖，“清風哨站”位於一片被稱為“破碎高原”的區域。那裡曾是一處重要的氣候調節節點，擁有複雜的地下能量管道和大氣淨化設施。
幾天後，當裝甲車艱難地攀上高原邊緣時，眾人看到了目標，也明白了周琳警告中的“複雜”意味著什麼。
“清風哨站”並非像生態方舟那樣是一個集中的大型建築，而是一片依山而建的、由數個銀白色半球形建築和大量高聳的能量塔組成的複合設施群。然而，此刻這片設施大半都已坍塌，斷裂的能量塔如同巨人的骸骨般歪斜地指向天空。更令人心驚的是，一股肉眼可見的、扭曲著光線的暗紫色能量迷霧，如同活物般籠罩著整個哨站核心區域！
那迷霧散發出一種與“影”的虛無吞噬感相似，卻又更加凝練、更加有序的冰冷氣息。它不像是在無差彆地破壞，更像是在……禁錮著什麼。
“能量讀數極高！混亂度卻反常的低！”凱拉快速分析著掃描數據，“這迷霧……像是一種高度組織化的能量屏障！它在阻止外部探測，也在封鎖內部！”
阿灼凝視著那片暗紫色的迷霧，眉頭緊鎖。在他的感知中，那迷霧深處，傳來一種極其微弱的、仿佛被層層包裹的……呼喚。與“方舟”係統的呼喚不同，這呼喚更加古老，更加……悲傷。
“哨站的核心控製係統可能還活著，但被這迷霧封鎖了。”阿灼判斷道，“我們需要進去，找到控製中心，弄清楚這迷霧的來源，並關閉它。”
“怎麼進去？”一名委員會的技術專家看著那不斷翻滾、仿佛能侵蝕一切的迷霧，麵露難色，“我們的防護服恐怕抵擋不住這種濃度的能量侵蝕。”
阿灼抬起手，掌心鑰石散發出溫和的光芒。他嘗試將一絲秩序之力探向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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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秩序之力與迷霧接觸的瞬間，發出輕微的灼燒聲。迷霧仿佛有意識般，向後退縮了一絲，讓開了一條極其狹窄、極不穩定的通道，但隨即又更加洶湧地翻湧過來，試圖彌合缺口。
“它……排斥秩序，但並非完全無法抗衡。”阿灼收回力量，臉色微微發白。強行開路，消耗巨大，且無法持久。
就在眾人思索對策時，凱拉突然指著哨站外圍區域一處相對完好的附屬建築：“那裡！有一個獨立的信號源！非常微弱，但在持續發送著某種……識彆碼？”
小隊立刻驅車靠近。那是一個半埋在地下的通訊中繼站入口。凱拉嘗試用通用解碼協議連接，幾次失敗後，她切換到了阿爾法7數據庫中的一個古老備用頻段。
“嘟……嘟……身份驗證通過。歡迎回來，‘星火’維護員。”
一個略顯呆板、但明顯不同於“方舟”係統的電子音響起，入口的密封門緩緩滑開。
眾人麵麵相覷。這個古老的識彆協議，竟然還能生效？
進入中繼站內部，設備大多已經停擺，積滿了灰塵。但在主控製台上，一個紅色的指示燈在不斷閃爍，旁邊是一個物理接口和一段刻在金屬板上的、早已模糊不清的銘文。
凱拉將終端接入接口，破譯著那段不斷發送的識彆碼和存儲在本地數據庫的殘缺日誌。
幾分鐘後，她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震驚和一絲明悟。
“我明白了……這迷霧，不是‘影’的造物，也不是自然現象。”她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它是‘清風哨站’的終極防禦係統——‘靜謐帷幕’！”
“防禦係統？”眾人愕然。
“根據日誌記載，在災難末期，‘影’的力量侵襲了哨站。為了阻止核心控製單元和儲存的關鍵環境數據被‘影’侵蝕或掠奪，當時的駐守ai‘山風’，啟動了‘靜謐帷幕’。”凱拉快速解釋著，“它將自身與核心單元一同封鎖在了帷幕內部，進入絕對靜默狀態，切斷了與外界的所有能量和信息交換。這層帷幕的能量特性，是基於一種古老的、針對‘混沌’與‘無序’的排斥性法則……”
“所以它才會排斥我的秩序之力？”阿灼若有所思，“因為秩序之力對它而言，也是一種‘外部乾擾’？”
“沒錯！”凱拉點頭，“‘山風’的判斷是，在無法區分友軍和‘影’的情況下，封鎖一切，是最安全的選擇。而要關閉‘靜謐帷幕’……需要兩個條件同時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