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冰冷。
那是阿灼意識回歸時的唯一感知,一種如墜冰窖、寒徹心扉的酷寒。仿佛他整個人被扔進了星際真空,每一顆細胞都如被抽離了生命力一般,隻剩下一片虛無的死寂,宛如死灰。
他猶如被千斤重擔壓住一般,艱難地撐開那如千斤閘般沉重的眼皮,視野中一片模糊,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劇烈搖晃。頭頂上方,那熟悉的、沾滿油汙的金屬管道天花板,宛如一張猙獰的巨網,向他籠罩而來。而他的視角極低,仿佛自己正像一條被棄置的破布,在地上被人無情地拖行。冰冷的金屬網格地板,猶如砂紙般,粗暴地摩擦著他的背部,透過那早已被冷卻液浸透、又被他自己的火焰燎燒得如破布條般的防護服,陣陣刺骨的寒意如毒蛇般噬咬著他的肌膚。
耳邊是混亂的聲響,仿佛是一場末日的交響樂:粗重的呼吸聲像狂風中的海浪,急促的腳步聲如密集的鼓點,金屬部件碰撞的哢噠聲好似驚雷炸響,而那持續不斷的、令人心悸的嗡鳴,則如同惡魔的低語,縈繞在耳邊,揮之不去。
他猶如被凍僵的蛇一般,艱難地扭動著那仿佛生鏽了的脖頸,眼角的餘光如同受驚的兔子,瞥見了聲音的來源——兩個全副武裝的安保隊員,如餓虎撲食般,一左一右,粗暴地抓著他的手臂,將他像一袋毫無生氣的貨物般拖行前進。他們手中舉著長長的、閃爍著幽藍色電弧的能量約束杆,那嗡鳴聲恰似惡鬼的咆哮,從杆頭發出,讓人毛骨悚然。杆頭形成的無形力場宛如一座冰冷的牢籠,不僅束縛著他的肢體動作,更帶來一種沉重的、壓抑的能量窒息感,仿佛要將他的靈魂都緊緊鎖住,讓他體內那已然枯竭的力量源泉連一絲複蘇的漣漪都無法泛起。
“呃……”他試圖發出一點聲音,喉嚨卻乾澀得像要撕裂,隻能擠出一點微弱的氣音。
拖行他的隊員仿佛察覺到了他的細微動作,左邊那個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神,低頭瞥了他一眼,眼神裡沒有絲毫同情,隻有一種如冰與火交織般的複雜情緒,那是警惕、厭惡和……恐懼的混合。他下意識地將能量約束杆又湊近了一些,嗡鳴聲猶如一把利劍,刺破虛空,那能量窒息感如潮水般洶湧而來,讓阿灼幾乎再次暈厥過去。
“嘿!輕點!他好像醒了!”一個略顯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其中夾雜著焦急,仿佛熱鍋上的螞蟻,還有一絲哭腔,恰似那斷線的珍珠。定睛一看,原來是小傑!他也被一個隊員半攙半押著跟在後麵,那腿上臨時包紮的繃帶,猶如被鮮血染紅的花朵,還在不停地滲著血,而他的臉色卻慘白如紙,毫無血色,唯有那雙眼,死死地盯著阿灼。
“閉嘴!汙染者!”押送小傑的隊員惡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管好你自己!離他遠點!”
汙染者?這個詞像一根冰刺,紮進阿灼混沌的意識。
通道兩旁,景象開始映入他模糊的視野。
並非空無一人。
相反,許多聽到動靜從附近維護艙室、居住單元裡探出頭來的居民,正遠遠地、驚恐地看著這支詭異的隊伍。暗紅色的警報光依舊籠罩一切,將他們的臉映照得如同驚惶的鬼魅。
他們的目光,無一例外,都聚焦在阿灼身上。
那不再是看一個倒黴學徒的眼神。
那是恐懼。最原始的、麵對無法理解之物的恐懼。他們看到了那赤紅的火焰,看到了那非人的力量。
那是排斥。仿佛他是什麼致命的病毒,一種需要被隔離的瘟疫。
那是……厭惡。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對秩序、對常理的褻瀆。
竊竊私語聲如潮水般冰冷,源源不斷地湧來,即使隔著一段距離,即使有約束杆的嗡鳴乾擾,那些碎片化的詞句依舊如利刃般尖銳,無情地刺入他的耳膜。
“……就是他!那個怪物!”
“……看到了……手……噴出火……”
“……冷卻液……直接蒸發了……”
“……是不是……上麵說的……變異體?”
“……離遠點!聽說碰過他的人都會得輻射病!”
“……安保隊怎麼不直接……”
“……嚇死我了……他會不會再……”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冰冷的錘子,砸在阿灼的心上。他想蜷縮起來,想捂住耳朵,想大聲否認,但能量約束和極度的虛弱讓他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隻能像一具死屍般被拖行著,被動地承受著這一切冰冷的目光和刺耳的標簽。
我不是怪物……他想呐喊。我隻是想救小傑……我隻是……不知道那是什麼……
但無人傾聽。他的辯解被堵在喉嚨裡,化作戰栗的沉默。
通道前方出現了一個岔路口。一邊是通往醫療站的方向,另一邊則通向庇護所更深、更偏僻的底層區域,那裡通常用於存放廢棄設備和……臨時隔離檢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