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畸變體溶解後殘留的惡臭如同實質的帷幕,久久不散。團隊快速穿過這片令人作嘔的區域,每個人都緊繃著神經,生怕黑暗中再撲出什麼可怕的造物。通道前方,幽綠色的燈光似乎到了儘頭,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更深處透出的、不穩定的暗紅色光芒,空氣中能量的躁動感也越發明顯。
“我們正在接近實驗室的邊界,”凱拉對比著終端上勉強繪製的區域圖和從實驗室主控台殘骸中恢複的零星數據,“根據結構圖顯示,前方應該是一個大型的‘樣本處理間’,穿過它,或許就能離開‘進化之匙’的管轄範圍,進入尖塔更核心的能源或控製通道。”
周琳閉目感知,臉上掠過一絲痛苦。“處理間……那裡的‘回響’……太沉重了。無數細小的、被剝離和分解的意識碎片……像是一片由痛苦凝結成的湖泊。‘影’的低語在那裡也更加清晰……它在……品嘗這些碎片。”
她的描述讓隊伍的氣氛更加凝重。這裡不僅是肉體的墳場,更是靈魂的屠宰場。
樣本處理間的入口是一扇巨大的、由某種暗色合金鑄造的圓形閘門,門上布滿了粗大的液壓杆和能量導管,此刻緊緊封閉著。閘門中央,一個複雜的、結合了生物識彆和能量驗證的控製麵板黯淡無光。
“門被鎖死了,能量供應中斷。”凱拉檢查著麵板,“需要重啟局部能源,或者找到備用權限。”
“暴力破開呢?”雷克掂量著手中的“破岩錐”。
“風險未知,”巴頓搖頭,“可能觸發最後的防禦機製,或者導致結構坍塌。”
就在眾人思索對策時,阿灼注意到閘門一側的牆壁上,有一個不起眼的、與周圍材質略有不同的橢圓形凹陷。凹陷中心,是一個模糊的、仿佛由能量蝕刻出的手掌印記。一股微弱的、與實驗室瘋狂氛圍格格不入的平和共鳴,正從那裡傳來。
“這裡……”阿灼將手輕輕覆蓋在那個印記上。與他手臂上有序的晶體紋路不同,這個印記傳遞來的是一種更古老、更偏向於生命信息本身的波動。
瞬間,一股龐雜但並非惡意的信息流湧入他的腦海!不再是“進化之匙”那些冷酷的實驗數據,而是無數個細微的、屬於不同生物的“生命藍圖”片段——它們的基因序列、能量特征、甚至是一些本能記憶的閃光。這些信息流如同浩瀚的星河,雖然大多殘缺,卻帶著一種原始的、未被扭曲的純粹性。
“這是……‘生命檔案庫’的接口?”阿灼恍然,“‘進化之匙’剝離和研究它們,但這個底層係統……似乎隻是忠實地記錄著它們曾經的存在。”
他嘗試著,不再是被動接收,而是主動引導著這股信息流。他將自己的意念——那份對“秩序”與“生命”本身的尊重——注入其中,如同在混亂的星河中投入一顆引路的星辰。
奇跡發生了。
那些破碎的、無意識的“生命回響”,仿佛找到了共鳴的核心,開始自發地彙聚、流動。它們繞開了“進化之匙”設置的冰冷權限,直接作用於閘門最深層的、與尖塔基礎生命維持係統相連的認證協議!
“嗡……”
低沉的震動聲響起。閘門中央的控製麵板突然亮起了柔和的、代表生命活力的翠綠色光芒,與周圍環境的幽綠和暗紅形成了鮮明對比。緊接著,沉重的液壓杆開始運作,發出嘎吱的聲響,巨大的圓形閘門緩緩向一側滑開,露出後麵幽深的空間。
沒有陷阱,沒有敵人。隻有一股更加濃烈的、混合了消毒液、陳舊血液和某種有機溶劑的味道撲麵而來。
眾人警惕地進入所謂的“樣本處理間”。這裡的空間極其廣闊,高達數十米,頂部是複雜的機械臂軌道和噴灑係統。下方則是一個個巨大的、如同遊泳池般的方形池子,隻是池壁沾滿了深褐色的汙漬,池底殘留著一些無法辨認的、扭曲的有機殘骸。四周牆壁上布滿了各種解剖、分離和封裝用的自動化設備,此刻大多靜止著,如同沉默的刑具。
這裡的“回響”確實如周琳所說,充滿了無聲的尖叫和徹底的絕望。
“看那裡。”雷娜指向處理間另一端。那裡並非另一扇門,而是一條巨大的、傾斜向上的金屬傳送帶,傳送帶的儘頭,沒入上方一個黑暗的洞口。傳送帶上,同樣殘留著可疑的汙跡和一些斷裂的束縛帶。
“這應該是……將‘廢棄物’或‘失敗品’輸送出去的通道。”凱拉分析道,“按照結構圖,這條通道很可能繞過許多常規防禦,直接通往尖塔的能源回收區或者……更深層的中樞附近。”
這是一個機會,也是一個巨大的風險。他們不知道通道的另一端是什麼,但這是離開這個該死實驗室最快、也可能是最直接的路徑。
“沒有選擇,”巴頓看著那條仿佛通往巨獸消化道的傳送帶,做出了決定,“檢查裝備,準備攀爬。阿灼,周琳,持續感知前方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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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開始沿著傳送帶邊緣向上攀爬。傳送帶表麵濕滑,坡度不小,需要格外小心。越往上,那股暗紅色的光芒越發明亮,能量躁動感也越強,仿佛前方是一個巨大的能量熔爐。
就在他們攀爬到一半時,突然!
“哢嚓……轟隆隆——”
整個處理間劇烈震動起來!上方傳來金屬扭曲斷裂的巨響!緊接著,一股灼熱的、帶著濃重血腥味和能量廢料氣息的洪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從傳送帶儘頭的洞口猛衝而下!
那不是水,而是粘稠的、暗紅色的、混合了有機組織碎片、能量冷卻液和未知化學物質的廢料流!
“抓緊!”巴頓大吼。
所有人死死抓住傳送帶兩側的固定結構或凸起的金屬構件。熾熱粘稠的廢料洪流瞬間淹沒了他們的腳踝,並且還在迅速上漲!強烈的腐蝕性讓裝甲外層發出“滋滋”的聲響,那股難以形容的惡臭幾乎要穿透麵罩!
“是尖塔上層的某種係統在定期排放廢料!”凱拉在洪流的轟鳴中大喊,“我們必須加快速度,在被完全淹沒或者腐蝕穿透前衝過去!”
隊伍頂著灼熱粘稠的洪流,奮力向上攀爬。每一步都異常艱難,視線被模糊,身體承受著高溫和腐蝕的雙重考驗。
阿灼咬緊牙關,將所剩不多的能量用於在身體周圍維持一層薄薄的“秩序”力場,勉強抵禦著廢料的直接侵蝕。他能感覺到,洪流中不僅蘊含著物理和能量上的危險,更夾雜著無數被粉碎、被拋棄的生命的最後怨念,衝擊著他的精神。
這是一條名副其實的血色通道,是尖塔光鮮表象之下,隱藏著的殘酷代謝係統。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廢料洪流快要淹沒到胸口,裝甲報警聲越來越急促時,他們終於攀爬到了傳送帶的頂端,衝進了那個黑暗的洞口。
洞口後麵,是一個相對乾燥的平台。團隊癱倒在平台上,劇烈地喘息著,身上沾滿了粘稠惡心的暗紅色汙跡,裝甲多處冒著青煙,傳來輕微的腐蝕警報。
回頭望去,那令人作嘔的廢料洪流仍在下方奔湧。他們終於離開了“進化之匙”的實驗室,但付出的代價不小,並且,他們闖入了一個似乎更加不妙的——尖塔內部的廢棄處理區。
前方,巨大的管道縱橫交錯,散發著高溫和異味,遠處傳來大型機械運行的轟鳴。這裡不再是瘋狂的實驗室,而是尖塔冷酷無情的“消化係統”的一部分。
阿灼掙紮著站起身,感受著鑰石傳來的、在眾多乾擾中依然執著指向核心的呼喚。
路還很長,而他們,剛剛穿過了一層地獄,踏入了另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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