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廳外走廊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和衣裙窸窣聲。一個輕柔婉轉,帶著些許睡意朦朧的聲音響起:
“爹爹,這麼晚了,是署裡有急症嗎?”
珠簾輕響,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現在廳門口。正是林萱。
她顯然是從睡夢中被驚醒,隻隨意地披了件月白色的繡花外衫,青絲如瀑,未施粉黛,臉上還帶著枕痕,在燈下看來,少了幾分平日的端莊,多了幾分嬌憨與柔弱。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廳中的沈清漣,那雙清澈的杏眸中瞬間閃過一絲驚喜,隨即又被擔憂取代。
“沈……沈大人?顧大人?”她微微屈膝見禮,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沈清漣身上,敏銳地察覺到他眉宇間那揮之不去的疲憊與凝重,以及……身上似乎還沾染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不安的腥氣?“你們……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萱兒,不得無禮。”林守正輕咳一聲。
沈清漣在那道目光注視下,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垂下眼簾,避開那過於清澈的關切,拱手還禮,聲音是一貫的平淡:“驚擾林小姐了。些許公務,已與林大人談完,這便告辭。”
他刻意維持著疏離,仿佛兩人隻是尋常的官場同僚之女與下屬官員的關係。
林萱看著他清冷的側臉和刻意回避的目光,眼底掠過一絲淡淡的失落,但很快便掩去,柔聲道:“二位大人公務繁忙,也請保重身體。近日天氣反複,易染風寒,我……我前日剛好配製了一些固本培元的藥茶,若大人不嫌棄……”
她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素雅的小小錦囊,遞向沈清漣。動作自然,仿佛隻是醫者仁心,對待任何一位操勞的同僚都會如此。
沈清漣看著那遞到眼前的錦囊,布料是柔軟的淺青色絲綢,上麵繡著一株小小的、含苞待放的蘭草,針腳細密,一如它的主人般溫婉。他能聞到從那錦囊中散發出的、清雅安神的藥草香氣。
他猶豫了一瞬。理智告訴他應該拒絕,不應與她有過多牽扯,以免將來……拖累於她。但指尖那枚玉佩傳來的微弱暖意,以及心底那份難以言說的眷戀,卻讓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
“……多謝林小姐。”他終是接過了那個還帶著她掌心餘溫的錦囊,指尖與她微涼的手指輕輕一觸,如同觸電般迅速收回,將錦籠緊緊攥在掌心。那一點暖意,仿佛透過皮膚,悄然熨帖著他冰封的心湖。
顧千帆在一旁看著,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複雜,終究沒說什麼。
林萱見他收下,唇角微微彎起一個清淺的弧度,如月光下的水蓮,悄然綻放,隨即又迅速隱去。她再次屈膝一禮,便隨著父親離開了前廳。
拿著那小小的錦囊,沈清漣和顧千帆離開了太醫署。清冷的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積善堂……”顧千帆打破了沉默,語氣重新變得銳利,“明天一早我就帶人去查!看看能不能找到關於那檀香,或者那個神秘人的線索!”
沈清漣點了點頭,將錦囊小心地收入懷中,貼近心口的位置。那清雅的藥草香氣似乎驅散了些許縈繞在他周身的血腥與穢氣。
“小心行事。”他叮囑道,“對方身份不明,是敵是友尚未可知。而且,既然使用了青蓮古檀這等失傳古香,其背後勢力恐怕不容小覷。”
“明白。”顧千帆咧嘴,露出一個帶著寒意的笑,“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遛遛才知道。”
兩人在街口分開,各自離去。
沈清漣獨自走在回往自己小院的路上。夜風拂過,帶著深秋的寒意。他腦海中思緒紛雜——邪物分身的威脅、青蓮古檀的神秘人、宮中可能存在的黑手、還有那十二枚淨世蓮瓣帶來的沉重宿命……
這一切,都如同巨大的漩渦,將他緊緊包裹。
而懷中那枚小小的錦囊,是這冰冷漩渦中,唯一一點真實的、微弱的暖意。
他抬頭望向那輪清冷的明月,琉璃色的眼瞳中,映著月光,也映著深不見底的迷霧。
積善堂的線索,會引出什麼?那個使用青蓮古檀的神秘人,究竟是友是敵?而潛藏在京城暗處的邪物巢穴,又究竟在何方?
謎團層層疊疊,前方的路,似乎更加撲朔迷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