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壘之內,氣氛凝重如鐵。
夜襲成功的短暫振奮,早已被現實的重壓碾碎。遠處胡人大營的混亂持續了半夜,最終漸漸平息,但那衝天的火光和隱約傳來的怒嚎,都昭示著慕容廆的雷霆之怒必將到來。
劉昊站在牆頭,徹夜未眠。寒風卷著灰燼和焦糊味撲麵而來,掌心那塊染血的碎布如同烙鐵般滾燙。
郡守府……後巷……
石柱用性命換來的線索,像一把鑰匙,插入了一座更龐大、更黑暗的迷宮之門。郡守、孫家、“火神祝”、“影蠍”……這幾股勢力之間的關係,遠非簡單的勾結或敵對,更像是一張相互傾軋、彼此利用的蛛網。而他的堡壘,似乎正被一步步推向這張網的中心。
但此刻,他已無暇深究這背後的驚天陰謀。當務之急,是應對慕容部即將到來的、必然更加瘋狂的報複。
“糧草被燒,胡人要麼退兵,要麼就會不顧一切地猛攻,企圖速戰速決。”張誠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帶著一絲疲憊,更帶著百戰老兵的精準判斷。
劉昊點了點頭,目光掃過牆下。經過連番血戰和夜襲,堡內能戰之士已不足八十,人人帶傷,箭矢僅剩寥寥數捆,滾木礌石早已用儘,連火油都點滴不剩。真正的山窮水儘。
“他們沒有退。”劉昊的聲音沙啞卻平靜,“所以,隻剩下一條路。”
死戰!直至最後一人!
天亮時分,淒厲的牛角號再次撕裂蒼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狂暴、怨毒!
胡人大營營門洞開,這一次,沒有試探,沒有勸降,甚至沒有龐大的步兵陣型。隻有約三百餘騎,清一色的黑甲重騎,簇擁著一杆比其他狼頭大纛更加巨大、猙獰的黑色獒犬旗幟,如同一股鋼鐵洪流,緩緩逼近堡壘!
這支騎兵,人如虎,馬如龍,裝備精良,殺氣凝練,與之前那些雜胡騎兵截然不同!他們是慕容部的王庭精銳——獒犬衛!
而在獒犬衛之前,一騎傲然突出。馬上的騎士,身高九尺,虯髯環眼,身著鑲金嵌寶的厚重鐵甲,手持一柄門板般的巨大狼牙棒,如同神話中走出的巨靈神!他縱馬來到堡前一箭之地,將狼牙棒狠狠往地上一頓,發出沉悶的巨響,聲如洪雷,用生硬的漢語咆哮道:
“堡裡的漢狗聽著!我乃大汗麾下先鋒,勇士禿發蠻山!哪個是劉昊?滾出來受死!若敢龜縮不出,破堡之後,老子將你們全堡老小,剁成肉泥喂狗!”
單騎挑戰!斬將立威!
這是胡人最慣用的手段,旨在摧垮守軍最後的士氣!
牆頭守軍看著那如同巨獸般的禿發蠻山,感受著那三百獒犬衛帶來的恐怖壓迫感,無不色變,剛剛提起的一點勇氣再次瀕臨崩潰。
“昊爺!不可!”老王急忙拉住劉昊,“此獠凶悍異常,分明是誘您出戰!萬萬不可中計!”
張誠也沉聲道:“校尉,敵軍精銳儘出,意在速戰。我等隻宜堅守,耗其銳氣!”
劉昊何嘗不知這是對方的激將法?但看著手下弟兄們蒼白的臉色,聽著堡內隱隱傳來的婦孺哭泣,他知道,士氣已到了崩潰的邊緣。若此時無人敢應戰,軍心頃刻即散!
更何況……那禿發蠻山囂張的氣焰,徹底點燃了他心中壓抑已久的凶戾!
自重生以來,處處隱忍,步步驚心,被胡人、豪強、貪官、神秘組織如同棋子般擺弄!胸中那口惡氣,早已憋悶到了極致!
今日,就在今日!他要讓慕容部,讓所有窺伺之人知道,他劉昊,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拿我刀來!”劉昊猛地甩開老王的手,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決絕。
“昊爺!”
“不必多言!我意已決!”劉昊目光掃過眾人,猛地扯下身上破爛的皮襖,露出布滿舊傷新痕的精悍上身,“老子今天,就要用這胡酋先鋒的狗頭,告訴慕容廆!”
他接過老兵遞來的、那柄從胡人酋長手中繳獲的、沉重鋒利的彎刀,大步走向牆垛,對著城下那巨漢獰聲吼道:
“禿發蠻山!老子就是劉昊!你的人頭,老子收了!”
聲震四野!
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劉昊竟單手一按垛口,身形如大鵬般直接從數丈高的堡牆上躍下!
落地一個翻滾,卸去力道,他毫不停留,手持彎刀,一步步走向那如同巨獸般的禿發蠻山!
一人,一刀,迎向千軍萬馬!
牆頭守軍瞬間沸騰了!熱血衝上了每個人的頭頂!
“開堡門!騎隊準備接應!”張誠反應極快,立刻嘶聲怒吼,眼中爆發出驚人的亮光!他知道,此刻已無法阻攔,唯有死戰接應!
老王則捶胸頓足,卻又被劉昊這舍生忘死的豪勇氣概激得老淚縱橫!
堡門緩緩開啟,張親率僅存的二十餘騎,緊張地列陣於門後,隨時準備衝出。
禿發蠻山見劉昊竟真敢孤身出戰,先是一愣,隨即發出震天狂笑,如同看著一隻自投羅網的螻蟻:“好!有種!老子賞你一個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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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一夾馬腹,戰馬嘶鳴,如同離弦之箭,帶著碾碎一切的氣勢,衝向劉昊!那巨大的狼牙棒高高舉起,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尖嘯,狠狠砸下!這一擊之力,足以將巨石崩碎!
牆頭牆下,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劉昊卻不閃不避!就在狼牙棒即將臨頭的瞬間,他腳下猛地一錯步,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側前方滑開半步,險之又險地避過這開山裂石的一擊!
狼牙棒轟然砸落在地,濺起漫天塵土!
與此同時,劉昊動了!他如同撲食的獵豹,瞬間貼近因用力過猛而微微前傾的禿發蠻山,手中彎刀化作一道冰冷的電弧,直削對方缺乏防護的馬腿!
“唏律律!”戰馬慘嘶一聲,前腿應聲而斷,轟然向前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