滏口徑的夜風,帶著太行山特有的凜冽,刮過崖壁,發出嗚咽般的聲響。郭嘉裹緊了身上的狐裘,臉色在火把映照下顯得有些蒼白,但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仿佛能穿透這濃重的夜色。他蹲在一處隱蔽的岩石後,望著下方那條蜿蜒曲折、如同被巨斧劈開的山道——滏口徑,冀州軍意圖迂回偷襲壺關後方的必經之路。
熊山像一頭潛伏的巨熊,趴在他旁邊,大氣都不敢喘,隻是時不時扭動一下穿著厚重鐵甲的身軀,發出細微的金屬摩擦聲。他壓低嗓門,甕聲甕氣地問:“郭先生,您說那幫冀州軟蛋,真會從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鑽過來?”
郭嘉輕輕嗬出一口白氣,嘴角微揚:“袁本初麾下,總有幾個讀過兵書的。沮授、田豐皆非庸才,出奇兵繞後,乃是正理。更何況……”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戲謔,“他們如今心急如焚,隻想著儘快捅穿壺關,找到那不知真假的‘玉璽’,這條看似難走的路,反而是他們眼中的捷徑。”
他拍了拍熊山堅實的臂甲:“讓你的崽子們都藏好了,弓弩上弦,滾木礌石備足。沒有我的號令,誰敢放個屁暴露了位置,軍法從事!”
“先生放心!”熊山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俺老熊彆的不行,打埋伏可是看家本事!弟兄們早就憋壞了,就等那群肥羊入套呢!”
時間在冰冷的等待中一點點流逝。山風越來越刺骨,偶爾有夜梟的啼叫劃過夜空,更添幾分肅殺。
忽然,極遠處傳來幾聲極輕微的、被風聲幾乎掩蓋的碎石滾動聲。
郭嘉眼神一凝,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整個山穀仿佛瞬間凝固,連呼吸聲都幾乎消失了。
漸漸地,嘈雜而壓抑的腳步聲、金屬碰撞聲、粗重的喘息聲由遠及近。火把的光亮在狹窄的穀底若隱若現,一支數千人的冀州軍正艱難地行進在滏口徑中。他們衣甲相對鮮明,但顯然不擅長山地夜行軍,隊形拉得頗長,士兵臉上寫滿了疲憊和警惕,為首的將領不斷低聲催促著,聲音在峽穀中形成輕微的回音。
“他娘的,還真來了……”熊山興奮地肌肉繃緊,巨斧的木柄被他捏得咯咯作響。
郭嘉冷靜地估算著敵軍先頭部隊的位置,中軍的位置,後衛的位置……他在等待最佳的攻擊時機。
當冀州軍的中軍完全進入伏擊圈,後衛也踏入死亡地帶時,郭嘉猛地一揮手臂!
“放!”
一聲令下,如同驚雷炸響死寂的山穀!
轟隆隆——!
早已準備好的巨大滾木和礌石被推下懸崖,帶著毀滅性的聲勢,朝著穀底狹窄通道內的冀州軍猛砸下去!
“敵襲!有埋伏!”冀州軍的驚呼和慘嚎瞬間被巨石滾落的轟鳴和人體被砸碎的恐怖聲響淹沒!隊伍瞬間大亂,人馬踐踏,死傷慘重!
“射!”郭嘉的第二道命令冰冷無情。
嗡——!
早已等候多時的並州強弩手們扣動了扳機,密集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覆蓋了穀底每一寸空間!冀州軍猝不及防,身上那相對精良的鎧甲在如此近距離的弩箭攢射下如同紙糊一般,成片成片地倒下!
“殺!”熊山暴吼一聲,如同猛虎出柙,第一個躍出掩體,揮舞著門板巨斧,沿著陡峭的山坡衝殺下去!他身後的五千並州精銳如同決堤的洪流,發出震天的喊殺聲,撲向已經亂作一團的敵軍!
“並州熊山在此!袁紹的崽子們,納命來!”熊山的咆哮在峽穀中回蕩,巨斧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蓬血雨,幾乎沒有一合之敵!
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就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地形、時機、士氣,並州軍占據了絕對優勢。冀州這支精心挑選的“奇兵”,連像樣的抵抗都沒能組織起來,就徹底崩潰了。不到一個時辰,戰鬥便接近尾聲。穀底屍骸枕藉,鮮血染紅了山澗溪流,僥幸未死的冀州兵跪地乞降,麵如土色。
熊山渾身浴血,拄著斧頭,咧著大嘴向郭嘉邀功:“先生!痛快!真他娘的痛快!斬首少說一千五,俘虜超過兩千!領軍的那個冀州裨將,想跑,被俺一斧頭劈成兩半了!可惜,沒留個活口問問袁紹老兒褲襠裡還有多少貨色……”
郭嘉用絲帕捂著嘴,輕咳了兩聲,走到一名被俘的冀州軍校尉麵前。那校尉嚇得瑟瑟發抖。
“回去告訴袁本初,”郭嘉的聲音不大,卻帶著刺骨的寒意,“並州,不是他該來的地方。他那點心思,我家主公早就看得一清二楚。若再敢覬覦並州一寸土地,下次掉的,就不隻是幾千顆人頭了。滾吧。”
那校尉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帶著幾個殘兵敗將,失魂落魄地逃向東方。
看著他們的背影,郭嘉對熊山道:“立刻清理戰場,收繳兵甲,將俘虜押送回太原。我軍……連夜開拔,趕赴壺關!”
“去壺關?”熊山一愣,“先生,咱們不去找主公了?”
“壺關之圍若解,主公東麵之患自除。屆時,是西進涼州,還是南下逐鹿,主動權才在我手。”郭嘉目光投向東南方,那裡,壺關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更何況,我相信主公。井陘關那個局,困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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