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卷過黃河,帶來對岸濃重的土腥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鐵鏽味。時已入秋,涼州平定帶來的短暫歡愉,早已被中原方向日益緊迫的戰雲衝刷得一乾二淨。
鄴城,魏公府邸。
劉昊負手立於巨大的山川輿圖之前,目光如炬,凝注在圖上山河交彙之處。他的指尖劃過並州、涼州,那是他親手打下的基業,堅實而穩固。但當指尖東移,落在兗州、豫州、冀州南部那大片疆域時,空氣便仿佛凝固了。
“消息確鑿了?”他開口,聲音平穩,卻帶著一種金石般的質感,在空曠的廳堂內回響。
身後,戲誌才輕輕咳嗽了一聲,上前一步,將一份密報置於案上:“主公,影衛急報。三日前,曹操使者劉曄秘密抵達鄴城…哦,是袁紹的鄴城。當夜,袁本初於府中大宴賓客,與劉曄密談至深夜。翌日,袁紹便下令,調大將顏良、文醜各率精兵三萬,分彆進駐黎陽、白馬港。同時,曹操麾下大將曹仁、於禁所部五萬兵馬,已悄然開拔至延津一帶。兩軍呈犄角之勢,隔河相望,其意…不言自明。”
郭嘉倚在窗邊,手裡把玩著一隻酒囊,嘴角噙著一絲懶洋洋的譏誚:“一個被打折了脊梁,一個被敲碎了牙口,如今倒是湊到一處,想著互相舔舐傷口,再回頭咬人了。曹孟德倒是好手段,竟真能說動那位好謀無斷的袁本初放下四世三公的架子,與他這個‘閹宦之後’聯手。”
劉昊哼了一聲,聽不出喜怒:“利益麵前,何來尊卑?我若儘取河北,下一個便是他曹操。這道理,他懂,袁紹再蠢,此刻也該懂了。他們這是要在我新政未穩,西線初定之時,搶先發難,將我鎖死在大河之西。”
他的“洞察之眼”雖非真能看透人心,但結合已知信息推斷局勢,已能得八九不離十。曹袁聯盟,早在他開府建公之時便已料到,隻是沒想到來得如此快,如此急。
“兵力對比如何?”劉昊問。
戲誌才早已備好數據,流暢應答:“袁紹經上次壺關之敗,傷了些元氣,但底子猶在,此次出動冀、青二州主力,約莫十五萬眾。曹操雖失了曹仁一部精銳,但收縮防線,又得部分豫州宗族支持,此番出兵當在八萬至十萬之間。合計…不下二十三萬大軍。而我軍,並涼二州能即刻調動的野戰精銳,約十一萬。後續糧草民夫,正在加緊征調。”
“二十三萬…”劉昊重複了一遍這個數字,臉上非但毫無懼色,反而露出一抹嗜血的興奮,“也好,省得我一個個去找了。一戰而定中原,正當其時!”
就在這時,廳外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還夾雜著低聲的嘟囔。
“俺說老侯,你倒是快點啊!主公急著呢!”
“快什麼快!你這黑廝,就知道催!這賬目是能快的嗎?錯了一個數,那就是幾千石糧草的出入,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話音未落,熊山那鐵塔般的身軀就擠進了門框,身後跟著一臉愁苦、抱著一摞竹簡的侯吉。
熊山如今是劉昊的親衛統領,一身甲胄穿在他身上依舊顯得緊繃繃的,好像隨時會被他那身虯結的肌肉撐開。侯吉則管著後勤糧餉,頭發都快被他自個兒揪沒了,見誰都想念叨幾句開銷太大。
“主公!俺老熊來了!”熊山甕聲甕氣地行禮,然後瞪著一雙牛眼看向地圖,“是不是要打仗了?打誰?俺打頭陣!”
侯吉在一旁唉聲歎氣:“打打打,就知道打!主公,這是最新的糧草調度冊,您過目…唉,這眼看秋收還沒完全入庫,大軍一動,每日人吃馬嚼,金山銀山也頂不住啊…涼州那邊剛安定,輸送不便,並州的存糧眼看就要見底了…”
劉昊沒理會熊山的請戰,直接從那摞竹簡最上麵拿起一份報表,掃了一眼,眉頭微蹙。侯吉雖然嘮叨,但能力極強,賬目做得清晰無比,那上麵的數字確實觸目驚心。
“糧草之事,我心中有數。”劉昊將竹簡放下,“並州軍屯新收之糧,可支應一月。傳令下去,開放府庫,優先保障軍需。另,發檄文至各郡,征收軍糧,按市價給付,若有敢趁機囤積居奇、哄抬糧價者…”他頓了頓,眼中寒光一閃,“殺無赦,家產充公。”
侯吉聽得一哆嗦,連忙點頭:“是是是…有主公這話,俺…下官就好辦多了。”他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著哪幾家大戶可能不老實,正好抄了家填補虧空。
郭嘉忽然輕笑一聲,晃了晃酒囊:“主公,侯主事,也不必過於憂心。說不定,很快就有大戶‘主動’給我們送糧來了呢?”
戲誌才也微微一笑,接話道:“奉孝所言不差。曹袁聯軍看似勢大,實則各懷鬼胎。袁紹糧草豐足,但調度遲緩,將帥驕橫;曹操兵精,然糧秣短缺,急於求戰。此戰,破敵不在力攻,而在攻心,在尋隙。”
劉昊頷首,目光重新投向地圖上的黎陽、白馬:“那就讓他們來。傳令各部將領,明日升帳議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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