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中，石壁上縱橫交錯的劍痕，仿佛還殘留著楚天闊破關而出的霸道氣息。
然而，夜宸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喜色。他的雙眼微闔，心神完全沉浸在剛剛窺見的因果畫麵之中。那條從孫泰身上分出，如毒蛇般探向自己的“遷怒”之線，雖然細小，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他察覺到我了？”夜宸低聲自語，聲音裡帶著一絲凝重。
“不。”楚天闊的聲音恢複了平靜，他走到夜宸身邊，目光深邃，“他沒有察覺到你，他隻是一個失去了獵犬的獵人，在瘋狂地撕咬獵犬倒下的地方，任何一棵草，一塊石頭，都會成為他遷怒的對象。而你，恰好是那棵最不起眼的草。”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嚴厲起來：“但你要記住，毒蛇的凝視，不會因為你是一棵草就放過你。它隻會覺得，你更容易被一口吞下。”
夜宸緩緩點頭，他明白這個道理。在孫泰這樣的長老眼中，一個雜役弟子的生死，無足輕重。若是被他查到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他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碾死，甚至不會去思考這背後是否合理。
“趙峰是明槍，容易躲。孫泰是暗箭，最難防。”夜宸冷靜地分析道，“他身為外門長老，權勢遠非趙峰可比。我若再用上次的手段，恐怕稍有不慎，就會被他察覺到因果的異常波動。”
“所以，你的第三堂課來了。”楚天闊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如何在不直接觸碰棋子的情況下，讓棋子自己，走出你想讓他走的那一步。”
夜宸心領神會。他閉上雙眼，精神力如水銀瀉地般鋪開穿透重重阻礙，再次鎖定了剛剛拂袖而去的孫泰。
經過一個月的淬煉，他的“因果視界”已然今非昔比。
孫泰身上的因果線，比趙峰要複雜百倍。其中最粗壯醒目的除了那條指向楚天闊的“嫉妒”黑線和指向自己的“遷怒”黑線外，還有一條深埋於他氣運核心，幾乎與他命格融為一體的巨大黑色絲線。
線上，赫然標注著兩個字——“貪墨”！
這條線，如同一棵盤根錯節的大樹，根須延伸向外門的各個角落。一根連接著丹藥房的管事，線上浮現著“克扣”的虛影；一根連接著靈石礦的監工，線上閃爍著“虛報”的畫麵；還有無數細小的分支，連接著那些向他行賄，以求得庇護或便利的外門弟子。
這是一個由貪婪構築的龐大而肮臟的網絡。
“看到了嗎？”楚天闊仿佛能感受到夜宸所見“貪婪是這世上最好的引線。因為它永遠不會熄滅，隻會越燒越旺。你不需要去點燃它，你隻需要給它找一個足夠大的火藥桶。”
“火藥桶……”夜宸的腦海中，無數典籍的智慧開始交織碰撞。
直接揭發他的貪墨？不行。這等於將自己暴露在明處，孫泰背後盤根錯節的關係網，足以將此事壓下，然後瘋狂報複。
那麼，就要為他的貪婪，創造一個全新的充滿誘惑、卻又通往深淵的目標。
“前輩，”夜宸睜開眼，眸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青雲宗後山，是否有一處名為‘百草穀’的廢棄藥園？”
這是他在《青雲宗誌》的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看到的一段記載。傳說三百年前，那裡曾是宗門最重要的藥園，後因地脈變動，靈氣枯竭，才被廢棄。
楚天闊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了然：“你想……”
“那段記載中提過，當年撤離匆忙，有一株名為‘紫紋龍血參’的異種靈藥因尚未成熟，被陣法封印於穀中，留待後人。但三百年過去地脈枯竭，此事早已被人當做無稽之談。”夜宸的聲音平靜而清晰，“孫泰身為外門長老，負責部分藥材的采辦，他一定知道這個傳說。隻是，他也不信。”
“所以，你要讓他信。”楚天闊接過了話頭，眼中的讚許之色更濃。
“對。”夜宸的計劃在腦海中飛速成型，“我要創造一個‘果’，讓他自己去尋找那個‘因’。”
“我要找一個與我們毫無關聯，卻又急需靈藥，且有能力進入後山區域的弟子。然後‘投資’他的氣運，讓他‘意外’地在百草穀外圍，發現一株沾染了些許‘紫紋龍血參’氣息的伴生草藥。”
楚天闊的眼睛亮了：“這株草藥，一旦出現在宗門坊市，必然會引起波瀾。而孫泰，作為最熟悉藥理和傳說的長老之一會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他會認為是那個弟子運氣好無意中發現了傳說中的寶地。而他，則可以憑借權勢，將這個天大的機緣，據為己有！”
“正是如此。”夜宸的嘴角，勾起一抹與他年齡不符的深沉“屆時他所有的精力都會被‘紫紋龍血參’的巨大誘惑所吸引，再也無暇去追查趙峰那點破事。而我們，隻需要在他自以為即將得手的時候……”
夜宸伸出手，做了一個輕輕下拉的動作。
“……拉動他‘貪婪’的引線，讓他在最關鍵的時刻，做出最錯誤的選擇。”
一個完美的閉環，一個由傳說巧合貪婪和人性弱點構築的絕殺之局，已然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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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借刀殺人，請君入甕！”楚天闊撫掌讚歎“那麼這把‘刀’，你選好了嗎？”
夜宸再次閉上眼，龐大的精神網絡覆蓋了整個外門弟子區域。他像一個耐心的漁夫，在無數條因果線中，尋找著最合適的那條魚。
很快，他鎖定了一個目標。
那是一名叫做“陳默”的外門弟子，修為平平，性格孤僻，在宗門內毫無存在感。但在他的因果線上，夜宸看到了一條鮮紅的代表著至親劫難的絲線——他的母親身患重病，急需一味名為“暖玉草”的靈藥續命，而這味藥，價值不菲。
同時陳默的身上，還有一條連接著後山區域的灰色“任務”線，他明天正好接了一個去後山采摘普通草藥的宗門任務。
急需靈藥、有進入後山的合理途徑、與他們毫無瓜葛。
完美的人選！
“找到了。”夜宸輕聲道。
他不再猶豫，調動起一股精純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注入到陳默那條灰色的“任務”線中。
【確認向目標‘陳默’投資因果之力，增強其‘意外發現’的幾率。預計消耗精神力30點。是否執行？】
“執行！”
精神力如一縷青煙，無聲無息地融入了陳默的命運軌跡。夜宸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但很快便恢複了正常。
做完這一切他靜靜地“看”著因果之網的變化。
隻見陳默的命運軌跡，在原本的道路上，出現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分岔。這個分岔，正指向百草穀外圍的一處懸崖峭壁。
一切準備就緒。
夜宸收回了目光，看向楚天闊，兩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他們知道，棋盤已經布好。孫泰這枚新的棋子，即將身不由己地，踏上那條由他們鋪設，卻通往毀滅的道路。
而此刻正在自己洞府中因為楚天闊的態度而大發雷霆的孫泰，絲毫沒有察覺到，一張無形的大網，已經悄然向他籠罩而來。他的命運，在這一刻，已被一個他從未放在眼裡的“廢物”，輕輕撥動了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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