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之中,死一般的寂靜被篝火的劈啪聲打破。
鐵玄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已經消失,但他留下的那股冰冷刺骨的壓迫感,卻依舊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久久不散。
竹清和她碧竹軒的師妹們,看著場中那個持劍而立,身周仿佛環繞著晨曦光輝的黑衣青年,眼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撼與感激。她們剛剛才從絕望的邊緣被拉回,而給予她們這份安寧的並非是某個宗門的強大勢力,僅僅是一個人,一柄劍。
趙虎和他身後的幾名天羅地網悍卒,則滿臉羞愧,無地自容。他們低著頭,不敢去看淩劍,更不敢去看衛莊。他們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猜忌與敵意,對比淩劍那句“皆為同袍”的守護之言,隻覺得自己的心胸是何等狹隘可笑。
場中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衛莊。
這位鐵骨錚錚的漢子,走到淩劍麵前。他沒有多餘的言語,隻是從自己那本就不多的儲物袋中,取出了一瓶最為珍貴的療傷丹藥,鄭重地遞了過去然後對著淩劍,這個他曾經也暗自提防的“外人”深深地低下了他那顆高傲的頭顱。
“之前,是我小看了你。”衛莊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卻多了一絲發自內心的敬意,“從今往後,你的背後,有我。”
一個承諾,重逾千金。
淩劍看著他,又看了看周圍那些神情各異的同門,他那雙清澈的眸子裡,第一次浮現出一絲真正的暖意。他接過了丹藥,點了點頭。
“同袍,無需言謝。”
簡單的幾個字,卻仿佛擁有著無窮的魔力。那無形的隔閡,在這一刻,徹底煙消雲散。趙虎等人也紛紛上前,對著淩劍抱拳行禮,眼中再無半分敵意,隻剩下純粹的信服。
這一刻,這支由青雲宗外門弟子、碧竹軒精英以及天羅地網核心成員臨時組成的隊伍,才算真正地,擰成了一股繩。他們不再是簡單的利益結合,而是在經曆了一場生死危機後,被一柄名為“薪火”的劍,鍛造成了一個擁有共同信念的戰鬥集體。
……
數十裡之外,一處隱蔽的山巔。
鐵玄的身影,如同一尊石雕,迎風而立。他腦海中反複回放著方才的一幕,尤其是淩劍說出那句“守護該守護之人”時,那純粹而堅定的眼神。
他的邏輯,他的推演,他那套基於“絕對操控”的獵神理論,在這一刻,被衝擊得七零八落。
“不是操控……是感召?”他喃喃自語,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他一直以為,那個幕後的“神明”是一個躲在暗處用利益恐懼和陰謀來控製棋子的邪道巨擘。可現在看來對方的手段,遠比他想象的要高明,也遠比他想象的要……可怕。
對方不是在用鎖鏈捆綁他的信徒,而是在他們的心中,點燃了一把火。
一把名為“希望”的火,一把名為“守護”的火。
這把火,一旦燃燒起來便再也無法被輕易熄滅。它會讓懦弱者變得勇敢,讓自私者懂得守護,讓迷茫者找到自己的道。
“我錯了……”鐵玄緩緩閉上眼,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他意識到,用“獵殺”的方式,永遠也無法戰勝這樣的對手。因為他麵對的已經不是一個具體的“人”,而是一種正在燎原的“意誌”。
許久,他再次睜開雙眼。
眼中所有的困惑與無力,都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冷靜的偏執。
他從懷中,取出了那本隻寫了兩個字的黑色冊子——《狩神》。
他沒有劃掉上麵的內容,而是在“血色秘境”這四個字下麵,用那支特殊的筆,寫下了一行新的小字:
“研究其‘道’,理解其‘勢’,預判其‘果’。”
他放棄了成為一個“獵人”。從這一刻起,他要做一個“解剖者”。他要像一個最冷靜的學者潛伏在暗處觀察這股新生的“勢”是如何發展的分析它的每一個行為背後的目的最終他要找到那個“神明”真正的圖謀。
他要用對方的道,來找到對方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