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混著雪沫在山穀間翻滾,日軍的第三次衝鋒被壓下去時,王黑風的黑風刀已經卷了刃。他拄著刀半跪在地,喉間火燒火燎地疼,每吸一口氣都像吞進了冰碴子。山坳裡的積雪被染成了斑駁的紅黑兩色,日軍的屍體和斷裂的槍支凍在雪地裡,像一座座猙獰的冰雕。
“隊長,喝口水!”趙虎遞過一個凍得硬邦邦的水壺,自己的胳膊上還在滲血——剛才為了掩護隊友撤進戰壕,他被流彈擦過。王黑風接過水壺,用牙齒咬開壺蓋,猛灌了兩口冰水,凍得腮幫子發麻,腦子卻清醒了幾分。
“嚴團長那邊怎麼樣?”他抹了把臉,雪水混著血水流進脖子裡,激起一陣寒顫。
趙虎往右側的山坡努了努嘴:“國軍弟兄守得緊,鬼子衝了三次都沒上去,就是……彈藥怕是快見底了。”
王黑風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嚴少傑正蹲在一塊巨石後,手裡的駁殼槍斜斜指著山下,軍帽歪在一邊,露出被硝煙熏黑的額頭。他身邊的士兵正輪流往步槍裡壓子彈,動作明顯慢了下來,有個年輕士兵的手指被凍僵,好幾次都沒把子彈送進槍膛。
“媽的,這幫狗娘養的!”王黑風低罵一聲,撐著刀站起來,“把咱們備用的子彈分一半給他們送去,告訴嚴團長,撐到天亮,咱們的援軍就到了!”
“隊長,那咱們……”周鐵柱急了,他們的子彈也沒剩多少,黑風刀隊雖然擅長近戰,但麵對日軍的機槍掃射,終究得靠槍杆子開路。
“咱們有這個!”王黑風拍了拍腰間的手榴彈,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實在不行,就跟他們拚了!老子的刀還沒砍夠呢!”
曹興國正蹲在藏經閣後的山坡上,用樹枝在雪地裡畫著防禦圖。竹葉小普帶著幾個投誠弟子在附近埋設滾石,他們把寺廟後山的巨石用粗繩捆住,繩頭係在樹乾上,隻等日軍靠近就砍斷繩子。
“曹團長,你看那邊!”竹葉小普突然指向西北方的天空,那裡有幾個小黑點正越來越近,“是日本鬼子的飛機!”
曹興國猛地抬頭,心臟驟然縮緊。他忘了,日軍除了地麵部隊,還有空中支援。一旦飛機開始轟炸,青雲寺的防禦工事根本經不起折騰,藏經閣更是危險。
“快!讓所有人隱蔽!通知嚴團長和王隊長,防空!”曹興國嘶吼著站起身,抓起身邊的步槍就往山坳跑。
話音未落,飛機的轟鳴聲已經震得人耳朵發疼。三架日軍戰機低空掠過山穀,機翼下的炸彈像黑烏鴉一樣墜落,爆炸聲接連響起,雪地裡炸出一個個黑色的彈坑,碎石和斷木飛濺。
“快趴下!都趴下!”嚴少傑撲倒身邊的一個士兵,緊緊貼著地麵。炸彈落在不遠處的戰壕裡,泥土混著雪塊劈頭蓋臉砸下來,他抹了把臉上的泥,剛想喊人,就看到一個士兵被氣浪掀飛,重重摔在雪地裡,再也沒動過。
王黑風的刀隊躲在一片鬆林後,樹乾擋了些衝擊,但飛濺的彈片還是劃傷了幾個人。他眼睜睜看著周鐵柱的胳膊被彈片撕開一道口子,鮮血瞬間染紅了半邊袖子,氣得眼睛都紅了:“狗日的!有種下來跟老子單挑!”
飛機盤旋了兩圈,投下最後一批炸彈,才搖搖晃晃地飛走。硝煙散去後,山坳裡一片狼藉,嚴少傑防守的山坡被炸開了好幾個缺口,王黑風藏身的鬆樹斷了好幾棵,最讓人揪心的是,青雲寺的東牆被炸開一個大洞,紅磚牆的碎塊散落在雪地裡。
“寺裡!”曹興國心臟像被攥住,拔腿就往寺廟跑。竹葉小普緊隨其後,手裡的黑風刀因為跑得太急,在雪地上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青雲寺藏經閣的石屋還好端端地立著,但剛才的轟炸震落了屋頂的幾片瓦,雪水順著縫隙滲進來,在地上積了一小灘。那個帶他們找到經藏的老僧正跪在洞口前,用身體擋住滲進來的雪水,看到曹興國進來,老淚縱橫:“施主,經藏沒事,經藏沒事……”
曹興國鬆了口氣,剛想說話,就聽到寺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還有日語的喊叫。他示意老僧躲進暗門,自己和竹葉小普握緊武器,貼著石屋的牆壁往外看——十幾個日軍正從炸開的牆洞鑽進來,為首的軍曹手裡拿著地圖,正四處張望。
“是衝藏經閣來的!”竹葉小普壓低聲音,手指扣緊了刀柄。
曹興國點頭,示意他從左側迂回,自己則摸向右側的柱子。日軍越來越近,軍曹已經看到了藏經閣的石屋,興奮地喊了一聲,帶頭衝過來。就在他快要摸到石屋門的時候,曹興國猛地從柱子後竄出,步槍托狠狠砸在他的後腦勺上,軍曹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
旁邊的日軍反應過來,舉槍就射,子彈擦著曹興國的耳朵飛過,打在石屋的牆上,濺起一片火星。竹葉小普趁機從左側殺出,黑風刀劈斷了一個日軍的步槍,順勢一抹,刀刃劃破了對方的喉嚨。
石屋前的空地上頓時亂作一團,日軍雖然人多,但在狹窄的空間裡施展不開,曹興國和竹葉小普配合默契,一個用步槍壓製,一個用刀近戰,轉眼就放倒了四五個日軍。剩下的日軍見勢不妙,轉身想往牆洞跑,卻被趕來支援的王黑風堵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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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跑?”王黑風手裡的刀還在滴血,他一腳踹倒一個跑在最前麵的日軍,“小日本!進來了就彆出去了!”
黑風刀隊的隊員們緊隨其後,刀光在雪地裡連成一片,沒一會兒,竄進寺裡的日軍就被全部解決。王黑風抹了把臉上的血,喘著氣道:“曹團長,外麵的鬼子快攻上來了,嚴團長讓咱們趕緊撤到後山,他在前麵掩護!”
曹興國皺眉:“他要乾什麼?”
“他說……他要炸掉那個牆洞,拖延時間。”王黑風的聲音低了下去,“剛才的轟炸讓鬼子看清了寺廟的布局,他們肯定會集中火力從牆洞進攻,嚴團長說,隻有炸掉那裡,才能守住經藏。”
曹興國心裡一沉,他知道嚴少傑的意思。炸掉牆洞需要時間,而這段時間,嚴少傑和他的士兵們必須頂住日軍的進攻,那幾乎是必死的任務。
“不行,讓他撤回來!”曹興國轉身就往外跑,“我們一起想辦法,不能讓他們白白送死!”
山牆的缺口處,嚴少傑正指揮士兵們搬運石塊,想先堵住缺口。日軍的機槍已經架了起來,子彈像雨點一樣打在斷牆上,碎石不斷往下掉。一個士兵剛搬起一塊石頭,就被流彈擊中,石頭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團長,咱們快撤吧!八路軍的同誌們來支援了!”一個副官拉著嚴少傑的胳膊,急得滿臉通紅。
嚴少傑甩開他的手,從腰間掏出一個手榴彈,拔掉引線,在手裡捏了兩秒,猛地扔向日軍的機槍陣地。爆炸聲響起,機槍暫時停了下來。他趁機對身邊的士兵喊:“把炸藥包遞過來!快點!”
士兵們眼裡含著淚,把捆好的炸藥包遞給他。嚴少傑接過,用繩子把炸藥包係在一根長木頭上,又往上麵澆了些煤油——這是他們僅有的能增加爆炸威力的東西。
“都給我撤到藏經閣去!”嚴少傑推著身邊的士兵,“告訴曹團長,經藏就拜托他們了!”
“團長!”副官哭喊著,不肯走。
“這是命令!”嚴少傑瞪起眼睛,聲音卻有些沙啞,“老子還沒活夠,但國寶不能丟!你們活著,就是給老子報仇!”
士兵們含淚敬禮,轉身往藏經閣跑。嚴少傑看著他們的背影,笑了笑,然後扛起綁著炸藥包的木頭,一步步走向牆洞。日軍的機槍又響了起來,子彈打在他身邊的雪地上,濺起一片片雪霧。
他把木頭斜靠在牆洞上,掏出火柴,劃亮。火苗在寒風中搖搖晃晃,終於點燃了浸透煤油的布條,火舌順著布條往上爬,越來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