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佐閣下！屬下……屬下無能！”熊本拖著一條傷腿，跌跌撞撞衝進司令部，軍褲的褲腳被血浸透，在地板上拖出一道暗紅的痕跡。他“噗通”一聲跪在角川榮夫麵前，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磚上，“炮兵班……幾乎全沒了！兩門炮……一門被八路繳獲，一門……一門被我們推下了懸崖……”
角川正用絨布擦拭著那門九二式步兵炮模型，聞言動作絲毫未停，黃銅炮管在他掌心泛著冷光。“知道了。”他淡淡應了一聲，將模型放回原位，轉身時，眼角的刀疤在燈光下若隱若現，“傷亡多少？”
“死了七個，傷了三個……屬下是被兩個士兵拚死拖回來的……”熊本的聲音帶著哭腔，肩膀劇烈顫抖，“中佐閣下，您處分我吧！是我沒守住炮位！”
角川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皮鞋尖輕輕踢了踢他的傷腿。熊本疼得齜牙咧嘴，卻不敢吭聲。“處分你？”角川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說不出的寒意，“處分你，能讓我的炮回來嗎？能讓死去的士兵活過來嗎？”
他蹲下身，手指捏住熊本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記住這次的疼。去衛生隊療傷，傷好後，去給我練炮——練到能在三百米外打中一隻飛鳥，再回來見我。”
熊本愣住了，眼裡滿是難以置信：“中佐閣下……您不罰我？”
“罰你有什麼用？”角川鬆開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軍裝，“我要的是能打勝仗的炮兵，不是隻會哭哭啼啼的廢物。滾吧。”
“是！謝中佐閣下！”熊本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直到走出司令部，還覺得後背涼颼颼的——他摸不透這位新長官到底在想什麼。
角川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憲兵隊的號碼：“給我盯緊城裡所有的印刷坊，任何可疑的紙張和油墨，都要仔細盤查。”
貓耳山營寨裡，曹興國正和鄭老板派來的地下黨聯絡員小陳說話。篝火旁，堆著一遝剛印好的報紙，油墨的氣味還很濃重。
“曹團長，您要的報紙印好了。”小陳指著報紙上的標題，“‘日軍炮兵幡然醒悟，夜送火炮支援抗日’，下麵還配了咱們戰士抬炮的插圖，畫師特意把炮畫得比實際還大了一圈。”
曹興國拿起一張報紙，借著火光仔細看著。報紙的字裡行間，把日軍炮兵班的夜襲寫成了“棄暗投明”，說他們不堪角川的壓迫，主動將兩門九二式步兵炮送到貓耳山，還“痛斥日軍侵略行徑，願與八路軍共守河山”。
“寫得好。”曹興國滿意地點點頭，“用詞夠狠，既捧了咱們，又打了鬼子的臉。小陳，這些報紙怎麼送進巴彥城？”
“放心吧，”小陳拍了拍胸脯，“我們有辦法。明天一早，讓挑夫混在進城的百姓裡，把報紙藏在柴火堆或者菜筐底，保證神不知鬼不覺。城裡的聯絡點會負責把報紙散出去，茶館、酒肆、甚至日軍營房附近，都得貼上幾張。”
李雲霄湊過來看了看報紙，笑得露出白牙：“這招絕了！等鬼子看到，非得氣炸了不可！角川不是狂嗎？讓他看看，他的兵在咱們嘴裡，都成了‘反戰義士’了！”
穀天賀也湊過來，粗聲粗氣地說：“要是能再印點傳單，往鬼子營地裡扔，效果肯定更好！就寫‘角川中佐指揮無能，逼得部下投誠’，保管讓他下不來台！”
“不急。”曹興國擺擺手，“先讓報紙飛一會兒。角川是炮兵出身，最看重臉麵和部隊的士氣，這報紙就是捅向他心窩子的第一刀。”他對小陳道，“告訴城裡的同誌，散報紙的時候動靜大一點，最好能讓憲兵隊也‘恰好’發現幾份，這樣才顯得真實。”
小陳眼睛一亮：“團長高明！憲兵隊越是追查，這消息傳得就越快，鬼子就越信以為真！”
第二天中午，巴彥城炸開了鍋。
“快看！日軍炮兵送炮給八路了！”
“真的假的？報紙上還配了圖呢！”
茶館裡，酒肆中，百姓們偷偷傳閱著那張油印報紙，臉上掩不住興奮。幾個穿便衣的憲兵衝進來，一把搶過報紙，撕得粉碎：“都不許看！這是支那人的造謠！誰再傳，抓起來槍斃！”
可越是禁止，消息傳得越快。日軍營房裡，士兵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熊本他們班不是被伏擊了，是主動投誠了！”
“怪不得角川中佐沒處分熊本，原來是怕這事鬨大！”
“我就說嘛，角川一來就逼著咱們練炮，天天挨罵，換誰受得了？”
這些話像長了翅膀，很快傳到了角川的耳朵裡。他正在炮場視察，聽到士兵們的議論，猛地將手裡的指揮旗摔在地上：“八嘎！一群蠢貨！幾句謠言就信以為真？！”
他轉身對副官吼道：“把所有報紙都給我搜出來燒掉！誰敢再議論，不管是百姓還是士兵，一律關禁閉！”
副官麵露難色：“中佐閣下，城裡的報紙太多了，根本搜不完……而且，連司令部的衛兵都在偷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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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角川氣得臉色鐵青，他知道，這張小小的報紙，比八路軍的炮彈還厲害——它正在瓦解士兵們的士氣，動搖他的指揮權威。
貓耳山營寨裡，曹興國正聽著小陳帶來的消息，笑得合不攏嘴。
“團長，鬼子現在滿城搜報紙呢！角川把憲兵隊都派出去了，還槍斃了兩個傳消息的百姓，可越這樣，大家越覺得報紙上說的是真的。”小陳興奮地說，“聽說日軍炮兵營裡，好幾個士兵都找借口請假，不敢再練炮了，怕被說成‘要投誠’。”
李雲霄端著一碗熱水過來，遞給小陳：“這就叫不戰而屈人之兵。角川不是喜歡用炮嗎？咱們就先用‘紙彈’炸炸他的營盤。”
曹興國站起身，望著巴彥城的方向，眼神變得深邃：“這隻是開始。等角川的軍心亂了，咱們再用真炮說話。小陳，告訴城裡的同誌，準備印第二批報紙，這次……就寫‘角川中佐即將棄城而逃，日軍士兵快快投降’。”
小陳用力點頭：“保證完成任務！”
夕陽的餘暉灑在營寨裡，戰士們正圍著那門繳獲的九二式步兵炮，聽老張講解它的構造。穀天賀扛著炮彈，大聲嚷嚷著要試試射程，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曹興國看著這熱鬨的景象，心裡充滿了信心。他知道，對付狡猾的角川，不僅要靠槍杆子，更要靠腦子。這一場“紙彈”與炮彈的較量，他們已經贏了第一回合。
“團長，”李雲霄走到他身邊，“您說角川接下來會怎麼做？”
曹興國微微一笑：“他會發瘋似的想證明自己。不出三天，他肯定會再派炮來，而且會比上次更急、更狠。”
李雲霄眼神一凜：“那咱們……”
“等著他。”曹興國的聲音斬釘截鐵，“這次，咱們不光要繳他的炮，還要讓他知道，貓耳山不是他想來就能來的地方。”
遠處的山林裡，傳來一陣清脆的鳥鳴，像是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較量，奏響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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