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深站在通往雜貨鋪的小徑岔口,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東邊那片死寂的廢墟。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了木頭焦糊、塵土以及某種難以名狀的、類似金屬燒灼後的刺鼻氣味,沉沉地壓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強烈的嘔吐感。
“前麵就是雜貨鋪了,還是買完東西快回去吧。”他低聲自語,像是給自己堅定信心,又像是在驅散心頭盤踞的寒意。
喉嚨有些發乾,他用力吞咽了一下。
他本應該昨日來這裡買東西的,但昨日不知為何,妹妹突然像得了病一樣。
她蜷縮在薄被裡,拉著他的衣角,聲音虛弱地說:“哥……你今天……不要出……去了,今天……我頭好……暈,陪我……說說話……吧……”
若非這份意料之外的情況,他昨日就該踏入那片如今已成煉獄的‘柳河鎮’采購了。
一念之差,竟是生死之隔。
想到這裡,一股冰冷的戰栗順著脊椎悄然爬升,讓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指節微微泛白。
那些視野裡觸目驚心的景象——傾頹的、被火焰舔舐成烏黑的斷壁殘垣,焦黑的梁木如巨大骸骨般指向灰色的天空,曾經炊煙嫋嫋的屋頂隻剩下扭曲的框架……無不在無聲地訴說著昨日戰鬥的恐怖威力。
僥幸躲過的慶幸與巨大的後怕交織在一起,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他深吸一口帶著焦糊味的空氣,定了定神,加快腳步,推開了“雜貨鋪”那扇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木門。
雜貨鋪內燈光有些昏暗,與外界的慘淡黃昏相比,更添幾分壓抑。
作為連接附近兩個鎮子唯一的大型物資集散點,此刻卻異常冷清。
高大的貨架上,物品擺放得還算整齊,但上麵蒙著一層薄薄的塵土,像是好久沒有人買過。
空氣裡除了慣有的米麵穀物和陳年木頭的混合氣味,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緊張氣息。
稀稀拉拉幾個顧客,都是鄰近鎮子的熟麵孔,他們步履匆匆,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壓低聲音交談,交易完畢便立刻低頭離開,仿佛多待一刻都會沾染上不祥。
顯然,昨日‘柳河鎮’那場驚天動地的異能者激戰,已將巨大的恐懼深深烙印在每個人的骨髓裡,讓他們噤若寒蟬,不敢輕易外出。
店鋪深處,靠近唯一一扇透進些微光線的後窗處,老板娘正斜倚在一張寬大的竹製躺椅上。
那躺椅隨著她身體的重量,發出規律而緩慢的“嘎吱……嘎吱……”聲,在寂靜的鋪子裡顯得格外清晰。
她雙目微閉,麵容平靜,乍看之下像是在睡覺。
然而,細看之下便能發現異樣——她的右手隨意搭在扶手上,那保養得宜、指甲修剪圓潤的食指,正以一種極其穩定、富有韻律的節奏,輕輕敲擊著光滑的扶手。
嗒…嗒…嗒…嗒…那聲音並不響,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仿佛在無聲地計算著時間,又或是在感知著某種常人無法察覺的流動。
那節奏穩定中,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專注,她並未睡去,而是通過這指尖的律動,維係著與外界的某種神秘聯係。
陳墨深的目光在那敲動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心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他定了定神,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自然:“張姐姐,我來買麥芽糖、米和鹽。”
老板娘看起來約莫五十上下,可能是異能者的原因,歲月並未過分苛待她,眉宇間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韻味。
按照常理,陳墨深該恭敬地稱一聲“張姨”或“張嬸”。
然而,上一次他脫口而出的“張阿姨”,換來的是對方瞬間睜開的美眸中一閃而逝的、帶著戲謔與威壓的銳利光芒,以及一句慢悠悠卻讓他脊背發涼的“提醒”:
“墨深小弟弟,姐姐我啊,最討厭被人叫老了,顯生分。再叫錯,姐姐可是會很生氣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此刻,那“威脅”言猶在耳,他哪裡還敢造次?
聽到陳墨深的聲音,躺椅上那有節奏的敲擊聲戛然而止。
老板娘並未立刻睜眼,隻是從鼻腔裡發出一聲慵懶綿長的“嗯…”,尾音微微上挑,帶著幾分睡意未消的沙啞。
她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隻隨意地抬起一隻手臂,披在身上的寬大外套滑落一截,露出白皙的手腕。
她朝著店鋪右側靠牆的一排貨架方向,漫不經心地虛點了一下:
“喏,麥芽糖在靠牆那個青花壇子裡,米和鹽在旁邊麻袋和陶罐裡,自己拿,份量稱準了,把錢放桌上就行。”
說完,她似乎又要沉入那半睡半醒的狀態,指尖微動,眼看那規律的敲擊就要再次響起。
這裡所有人都是自己拿,然後把錢放在桌子上,也不用說有人會“零元購”,畢竟沒人願意得罪一位異能者。
陳墨深依言走向貨架,熟練地取出一個油紙袋,用小鏟子小心地挖取色澤金黃透亮的麥芽糖;
又解開米袋,用竹升量出足量的白米,倒入自己帶來的布袋;
最後打開鹽罐,用木勺舀出雪白的鹽粒。
整個過程安靜而麻利,隻有米粒滑落和鹽粒碰撞的沙沙聲在寂靜的鋪子裡回響。
他將錢仔細地數好,輕輕放在櫃台中央那光滑卻帶著歲月痕跡的木桌上,銅幣與木頭接觸,發出輕微的“嗒”聲。
就在他收拾好東西,準備轉身告辭時,身後躺椅的“嘎吱”聲驟然變得急促。
老板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要緊事,她雙腳輕盈地落在地上,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響,隨即緩緩起身。
那身深色旗袍隨著她的動作,勾勒出那挺拔的身姿。
她臉上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近乎少女般的懇切神情,幾步就來到了陳墨深麵前,距離近得讓陳墨深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混合了草藥和某種冷冽香氣的味道。
“等等,墨深小弟弟。”她的聲音放得極軟,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央求,那雙此刻完全睜開的眼睛,深邃明亮,清晰地映出陳墨深有些錯愕的臉。
“能不能…拜托墨深小弟弟一個事?放心,很簡單的,舉手之勞。”她微微歪著頭,眼神專注地看著他,仿佛他是什麼至關重要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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