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深僵在原地,夜魔那句“拜我為師”如同纏繞上了他的心臟,勒得他幾乎窒息。
拜師?
拜這個在幻象裡吞噬雷霆、驅使屍骸、被切掉半個腦袋又被變成石獅子的魔頭為師?
荒謬!
恐懼的本能讓他幾乎要立刻搖頭尖叫著拒絕。
可……妹妹那雙總是盛滿痛苦卻依然努力對他笑的眼睛,毫無預兆地刺穿了翻湧的恐懼,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
她蜷縮在簡陋床鋪上的小小身影,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小臉,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令人心碎的艱難……
無數個日夜,他跑遍了附近的村鎮,求遍了能想到的醫生和異能者,換來的隻是搖頭歎息和“先天之疾,藥石難醫”的冰冷宣判。
希望,就像沙漏裡的細沙,總有一天會流逝殆儘。
而眼前這個詭異、冰冷、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夜魔,卻用一種不容置疑的、仿佛陳述事實般的口吻說:
拜我為師,我能治好她。
這是陷阱嗎?
是誘餌嗎?
是這魔頭玩弄人心的手段嗎?
陳墨深混亂的腦子飛速轉動,每一個念頭都在告訴他這是危險。
夜魔身上那股無形的壓迫感,如同沉重的冰水,浸透了他的骨髓,讓他四肢僵硬,連指尖都難以動彈分毫。
拒絕的念頭剛起,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便瞬間攫住了他,仿佛隻要說出那個“不”字,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讓妹妹像正常人一樣了,連同那渺茫的希望一起消散。
“我……”
陳墨深的聲音乾澀、沙啞,喉嚨裡像堵著一塊石頭。
“我……妹妹……”
他艱難地吐出幾個破碎的詞,每一個字都耗儘了他全身的力氣,身體微微顫抖著,如同秋風中最後一片枯葉搖搖欲墜。
夜魔靜靜地注視著他,那張年輕卻透著無儘詭異與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深不見底的幽暗眼眸,倒映著少年掙紮的身影。
他沒有催促,沒有不耐,隻是如同欣賞一件有趣物品般,饒有興致地看著陳墨深在恐懼與希望的泥沼中徒勞地沉浮。
時間仿佛在這片空曠的空間裡凝固了,更顯得此地的死寂。
終於,陳墨深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那雙清亮的眼眸裡隻剩下一種被逼到絕境的麻木和認命。
他膝蓋一軟,幾乎是被那股無形的壓力壓垮,重重地跪倒在鬆軟的草地上。
這處空間因他的跪地微微扭曲。
“師傅……”兩個字,沉重得像是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摳出來的血塊,帶著屈辱和絕望的味道。
他深深地低下頭,將額頭抵在冰冷潮濕的泥土上,不敢再看夜魔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屈辱的火焰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卻又被更深的冰冷死死壓住。
為了小冉……為了那唯一的光……
“嗬……”一聲極輕的、幾乎聽不出情緒的低笑從上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