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深回到石溪鎮時已經傍晚,附近鄰居有些早已休息。
陳墨深掏出鑰匙,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範圍裡顯得格外清晰。
他擰開門鎖,推開那扇熟悉的、略顯沉重的木門。
一股混合著陳舊家具、灰塵和淡淡藥味的空氣撲麵而來。
屋裡很暗,隻有窗口透進的光勉強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輪廓。
他反手關上門,背靠著門板站了一會兒。
沒有妹妹那淩亂的腳步聲,沒有她帶著點撒嬌的“哥哥”,也沒有她擺弄小物件時發出的輕微聲響。
白天在奶奶家院子裡殘留的煙火氣、奶奶絮叨的關懷、妹妹到新環境的新奇表情,此刻都被眼前這片凝固的、空曠的寂靜吞噬了。
一種沉甸甸的、冰冷的寂寞感,像無形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剛從喧囂歸來的他。
這屋子,從未感覺如此大,如此空。
他用力閉了閉眼,將那股幾乎要將他淹沒的孤寂感強行壓下去。
妹妹在奶奶那裡,安全,環境也好,這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他必須儘快適應沒有她在身邊的日子,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學校和學習上,那是目前改變妹妹命運唯一的、沉重的希望。
他摸索著走到牆邊,啪嗒一聲點亮了油燈。
昏黃的燭光勉強驅散了角落的黑暗,但也讓屋子裡的簡陋和空蕩更加無所遁形。
他走到靠牆的一個老舊木櫃前,那上麵放著一部暗紅色的老式轉盤電話,是他們家與外界唯一的通訊工具。
拿起冰涼的聽筒,手指有些僵硬地開始撥號——奶奶家的號碼。
短暫的等待音後,奶奶帶著喘息和急切的聲音傳了過來。
“墨深?是你嗎?到家了沒?”
“奶奶,是我。我到家了,您放心吧。”陳墨深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輕鬆。
“哎喲,可算到了!奶奶這心一直提著呢!路上沒事吧?餓不餓?家裡還有吃的沒?”奶奶連珠炮似的問題裡是化不開的關切。
“沒事,路上很順。我不餓,您彆擔心。小冉呢?睡了嗎?”
“小冉剛喝了藥,有點犯困,我讓她躺下了,抱著她那寶貝兔子呢。你放心,好著呢。”
奶奶的聲音裡透著欣慰,隨即又叮囑道,“你一個人在家,更要顧好自己!記得按時吃飯,彆光顧著學習,缺什麼少什麼,一定跟奶奶說!要是…要是在外麵太艱難了,就回來!奶奶家雖然房子不大,但還是可以在住一個的!”
“奶奶……”陳墨深喉頭猛地一緊,一股強烈的酸澀感直衝鼻腔。
奶奶樸實的話語像一根溫暖的針,精準地刺破了他強裝的鎮定,戳中了他心底最深的疲憊和對“家”的渴望。
他怕再聽下去,自己控製不住的聲音會泄露那份脆弱和哽咽。
“好,我知道了。您也早點休息,照顧好自己和小冉。我……我先掛了。”
不等奶奶再說什麼,他幾乎是倉促地按下了掛斷。
聽筒裡瞬間隻剩下單調的忙音,他握著冰涼的聽筒,手微微發抖,深深地、無聲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試圖將湧上眼眶的濕熱逼回去。
不能哭,至少現在不能,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把聽筒輕輕放回機座,仰起頭,讓天花板上那盞蒙塵的燈泡模糊的光暈在視線裡散開。
就在這時,眼角的餘光似乎捕捉到牆角一點微弱的光亮。
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去。
牆角的地上,靜靜躺著一個深灰色的、毫不起眼的舊布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