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郵件上的地址,鮮時光倒了兩趟公交車,花了一個半小時,終於在城市的一個偏僻角落裡,找到了這座傳說中的“鮮時光電視台”。
眼前是一棟灰撲撲的三層小樓。牆皮剝落,露出裡麵深淺不一的磚色,像一塊得了皮膚病的老人斑。
樓頂上,“鮮時光電視台”七個紅色大字已經飽經風霜。“鮮”字掉了半邊,“光”字徹底熄滅,隻剩下一個孤零零的鐵架子,在風中微微顫抖,發出“咯吱咯吱”的呻吟。
那感覺,就像一個漏風的牙床,淒慘又滑稽。
門口的保安亭裡,一位白發蒼蒼的大爺戴著老花鏡,腦袋一點一點,睡得正香,口水順著嘴角流下,在桌上形成一灘水漬。
鮮時光小心翼翼地繞過他,推開吱呀作響的玻璃門。
一股混雜著黴味、灰塵和陳舊紙張的氣味撲麵而來。
前台後麵,坐著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大姐,她正聚精會神地……織毛衣。
五顏六色的毛線在她手中翻飛,仿佛這才是她人生的主業,當個前台隻是為了找個地方打發時間。
聽到聲響,她抬了抬眼皮,懶洋洋地問:“找誰?”
“我……我叫鮮時光,我來辦點事。”
“哦,新來的?”大姐頭都沒抬,指了指裡麵,“財務室在二樓左手第一間,自己去吧。”
說完,她又低頭沉浸在了自己那五彩斑斕的毛線世界裡。
鮮時光嘴角抽了抽。
他走過空曠的大廳,踏入了辦公區。
然後,他看到了一幅畢生難忘的畫麵。
幾十個工位,稀稀拉拉地坐著二三十號人。
他們中的大部分,都在用實際行動詮釋著什麼叫做“辦公室活死人”的摸魚行為。
有的對著布滿雪花點的監視器屏幕發呆,眼神空洞,仿佛在參悟宇宙的終極奧義。
有的趴在桌子上,用一份報紙蓋住臉,發出均勻的鼾聲。
有的則在偷偷用辦公電腦玩著蜘蛛紙牌,那小心翼翼又樂在其中的樣子,讓人不忍打擾。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馬上就要倒閉了”的祥和氣息。
鮮時光甚至看到,牆角堆放的攝像機比他的年紀都要大,機身上布滿了劃痕和膠帶,透著一股濃濃的古董味兒。
這裡……真的是一家電視台?而不是一個倒閉產業博物館?
他懷著沉重的心情,一步步走上二樓。
在“財務室”的牌子前停下,敲了敲門。
“請進!”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推開門,一個頭發花白戴著老花鏡,看上去隨時都能退休的老財務,正埋首於一堆發黃的賬本之中。
“你好,我是鮮時光。”
“哦,你就是鮮先生啊,”老會計抬起頭,推了推眼鏡,“王律師打過招呼了,東西都給你準備好了。”
他從手邊一摞文件中抽出一個文件夾,遞了過來。
“這是我們電視台最新的資產報告,你過目一下。”
鮮時光接過文件,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裡麵就是決定他命運的關鍵。
翻開第一頁。
【資產評估】
不動產:辦公樓一棟建於上世紀80年代),評估價280萬元。
設備資產:攝像機、編輯機、監視器等一批嚴重老化),折舊後評估價約20萬元。
總資產:約300萬元。
看到這裡,鮮時光的心涼了半截。
才300萬,根本不夠填500萬的坑啊!
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翻到下一頁。
【負債清單】
銀行貸款:150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