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青,是一個充滿儀式感的詞。
它意味著一部作品從無到有的塑造過程,終於畫上了一個句號。
對於大多數劇組來說,殺青宴上彌漫的是喜悅、不舍與對未來的期盼。
而《賤來!》的殺青宴,氛圍則顯得……格外獨特。
在一家人均消費不超過五十塊的自助火鍋店裡,導演魏萊抱著他的二舅——那位為本劇貢獻了畢生五金店美學的美術指導,哭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二舅!我們的藝術,成了!我們向這個腐朽的被資本綁架的影視行業,打響了第一槍!”
他二舅一手拿著一串剛燙好的毛肚,一手拍著他的後背,一臉茫然:“萊啊,彆哭了,快吃,不然一會兒沒了。”
婚慶攝影師和迪廳燈光師勾肩搭背,喝得滿臉通紅,正在探討“如何用迪斯科球燈的旋轉速度來象征人物命運的輪回”。
財務總監錢多多則縮在角落裡默默地吃著清湯鍋裡的白菜葉,眼神空洞。他不時地掏出手機,打開計算器,看著那個已經縮水到慘不忍睹的賬戶餘額,然後長歎一口氣,又夾起一片白菜。
整個宴會,充滿了一種荒誕的狂歡氣息。
而這場狂歡的締造者,他們的精神領袖——鮮時光台長,卻並未出席。
此刻的他,正以一種“君王巡視疆土”的姿態,雙手背在身後,出現在了電視台那間塵封已久堪比古墓的後期機房裡。
他的人生信條是:虧錢,要貫徹到底,要善始善終。
前期拍攝的“雷”已經埋好了,現在他要親自把關,確保這顆雷在後期製作中,不會被任何專業的“工兵”給拆除掉。
機房裡唯一的剪輯師小李,一個剛畢業不久對行業充滿理想的年輕人,正戴著耳機眉頭緊鎖,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
鮮時光湊過去一看。
屏幕上正是安慕希飾演的男主角,麵無表情地抱著中箭的女主角。
為了彌補男主角那堪比雕塑的“靜態演技”,小李正在進行一項高難度的“外科手術”。他用極快的速度,在男主角的特寫、女主角痛苦的臉、兩人緊握的手、以及窗外飄落的樹葉之間來回切換,試圖通過淩厲的剪輯,去營造一種心碎的氛圍,去掩蓋那份令人尷尬的平靜。
鮮時光看得心中警鈴大作!
不行!絕對不行!
這是在乾什麼?這是在救火!是在犯罪!
一部傳世爛片,怎麼能容忍這種技術上的“力挽狂瀾”?
這是對我“敗家藝術”的公然挑釁!
“停!”
他一聲斷喝。
小李嚇得一哆嗦,猛地摘下耳機,回頭看見是台長,連忙站了起來:“台……台長!”
鮮時光指著屏幕痛心疾首,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小李啊,你在乾什麼?”
小李有點懵,老實回答道:“台長,安老師這段的情緒可能……比較內斂,我尋思著用快切和一些細節特寫,把節奏提起來,把悲傷的氣氛給烘托一下……”
“糊塗!”鮮時光一揮手,打斷了他,“你這是在破壞!是在抹殺藝術!”
小李:“啊?”
“安老師為什麼要這麼演?”鮮時光開始了他的即興理論輸出,表情無比莊重,“他要的就是這種‘靜’!這種‘空’!你為什麼要用你那些世俗炫技的剪輯手法,去打破這份寶貴的‘禪意’呢?我們的男主角,不是凡人!他是在用他的‘不動’,來對抗整個世界的‘動’!你懂嗎?這是一種高級的哲學表達!”
小李的嘴巴張成了o形,感覺自己的專業知識在老板這番話麵前脆弱得像一張草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