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時代傳媒中心頂層,台長……不,現在應該尊稱為“樓長”的專屬辦公室。
這裡是整座城市最接近天空的地方之一,透過那麵巨大到不像話的透明落地窗,可以俯瞰腳下那片由繁華到令人眩暈的鋼鐵森林。
然而,房間裡卻是一片漆黑,連燈都懶得開,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仿佛要與整個世界的光明為敵。
唯一的微弱光源,來自辦公桌上那台亮著的電腦屏幕。
慘白的光,勾勒出鮮時光那張比屏幕本身還要慘白的臉。
他就那樣,如同一尊剛剛被雷劈過,外焦裡嫩尚未完全冷卻的稻草人,僵硬地坐在老板椅上,雙眼無神地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那個數字。
【公司發展專用賬戶】餘額:155,000,000.00元。
一億五千五百萬。
每一個“0”,在鮮時光的眼裡都不是代表財富的符號。
那是一個個黑洞。
是一個個深不見底的,正張著血盆大口發出無聲嘲笑,即將把他連同他那卑微的虧錢夢想一起吞噬的……深淵。
而在那串天文數字旁邊,【個人可支配現金】那一欄,顯示的是一個……大大的“0”。
從昨天開始,他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吃,不喝,不動。
他感覺自己,正在進行一場屬於自己的“屍體模擬體驗”。
他在吸收這棟樓裡價值不菲的中央空調排出的冷氣,以及自己內心深處那如同西伯利亞冷空氣般刺骨的……悲傷。
與此同時,他腳下的這座城市,整個行業乃至整個國家,正因為他,而掀起一場前所未有的輿論海嘯。
……
魔都,陸家嘴,騰達集團總部大樓,一間位於頂層麵積大到可以用來打一場小型羽毛球雙打比賽的總裁辦公室裡。
馬總,這位在商界以冷靜、果決著稱,泰山崩於前都能一邊嗑瓜子一邊開視頻會議的互聯網巨頭,此刻,正像一頭被管理員用拖鞋抽了臉後關在籠子裡的雄獅,煩躁地在自己辦公室裡來回踱步。
他麵前的巨幕電視上,正循環播放著各大衛視的早間新聞,每一個頻道,都在用一種近乎肉麻的口吻讚美著同一個人。
《財經聚焦》的頭版頭條,標題觸目驚心——【《無名之輩》現象級爆紅背後:一位青年企業家的文化堅守與價值回歸!】
《文娛新觀察》則更加露骨——【從“行業冥燈”到“國家名片”:深度剖析鮮時光的“反商業”投資邏輯如何取得奇跡性成功!】
而那家昨天還在陰陽怪氣,發文嘲諷鮮時光“人傻錢多、敗家子式揮霍投資人血汗”的八卦媒體,今天,更是以一種肉眼可見的求生欲連夜刪稿,並換上了一篇熱情到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專訪——【獨家對話賈科長:是鮮總,用理想主義的火焰,為我照亮了藝術前行的道路!】
馬總看著電視上那個叫賈科長的鐵憨憨,在鏡頭前哭得老淚縱橫,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將“鮮總”描繪成一個在普度眾生的在世文藝之神。
他又煩躁地切換頻道,看到那個叫王河林的老杠精正襟危坐,對著鏡頭一臉深沉地表示:“在鮮總身上,我看到了這個浮躁時代裡最稀缺的品質——對創作者毫無保留的信任,哪怕是像我這樣被行業拋棄的人。是他讓我完成了個人藝術上的自我救贖。”
馬總再也看不下去了。
“啪!”的一聲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