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整個城市都在沉睡,唯有鮮時光,兩眼瞪著天花板。
他剛從一個無比真實的噩夢中驚醒。
夢裡,他不再是他自己。他變成了一個巨大旋轉的,發出“嗡嗡”聲的服務器機櫃。
他旗下的八百家“星光院線”,化作了八百條粗壯無比的數據線,每一條都狠狠地插進了他的身體裡。
影院裡座無虛席。
大銀幕上播放的不是電影,而是他個人銀行賬戶的餘額——一個血紅刺眼的“0”。
每賣出一張電影票,就有無數閃爍著綠光的“+1”數據流,通過那八百條數據線瘋狂地湧入他的身體。
那些數據流不是錢,它們是純粹的……公司利潤。
它們湧進他的身體,不是為了充值,而是為了讓他這台服務器更好更高效地,去創造更多的利潤。
他想尖叫,卻隻能發出服務器過載的“嘀嘀嘀”報警聲。
他想拔掉線纜,但他的手腳已經變成了焊死的底座。
他眼睜睜看著公司的專用發展賬戶,那個他永遠無法觸及的數字,像坐了火箭一樣光速突破十億、百億、千億……
而他自己,在這場資本的狂歡中,隻是一個沒有感情冷冰冰的處理數據的工具人。
一個無情的盈利永動機。
“不——!!!”
鮮時光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額頭上全是冷汗。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環顧四周,還是那個熟悉的租來的小公寓。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快得像工地裡的打樁機。
他連滾帶爬地衝到衛生間,打開水龍頭用冰冷的水狠狠潑在臉上。抬起頭,他看到了鏡子裡那張因為“持續成功”而日漸憔悴,眼袋比錢包還厚的臉。
這張臉上寫滿了滄桑,寫滿了疲憊,寫滿了一個與全世界為敵,卻被全世界擁戴的失敗者的悲哀。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看著那雙布滿血絲,卻又閃爍著一絲不屈火苗的眼睛。
突然,一種大徹大悟的悲愴感湧上了他的心頭。
他緩緩地抬起右手,三根手指並攏,對著鏡子裡那個狼狽的自己立下了一個莊嚴肅穆的堪比入黨宣誓的誓言。
“我,鮮時光,在此宣布!”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空無一人的衛生間裡帶上了幾分回響。
“電影,已死!”
是的,死了!
這玩意兒水太深了,深不見底,裡麵潛伏的不是鯊魚,而是一群比鯊魚可怕一萬倍的……藝術家!
臥龍,鳳雛,魏萊……
這些人,他們的腦子不是腦子,是量子糾纏級彆的腦補發生器!
你給他們一塊磚頭,他們能給你解讀出宇宙的起源和人類的終極宿命!
你放個屁,他們都能分析出這是對後現代工業社會空氣汙染的無聲控訴!
虧錢計劃在這種生物麵前,脆弱得就像一張草紙!
此路,絕不可再走!
“電影這條賊船,老子不上了!”
鮮時光眼神一凝,話鋒猛然一轉,語氣裡充滿了破釜沉舟的決絕。
“真人秀,當立!”
對!
必須把目光,投向一個更真實、更殘酷、更無法被“解讀”和“升華”的領域!
藝術,是形而上的,是虛無縹緲的,可以被無限腦補。但人性,是赤裸的,是直接的,是當場就要見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