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句話，像幾根精準的銀針，紮進了陳弦歌內心最柔軟，也最高傲的地方。
他終於緩緩開口，聲音沙啞而富有磁性：“你想說什麼？”
鮮時光這才轉過身，從助理手中接過一個用絲綢包裹的卷軸，緩緩地鋪在了那張名貴的紫檀木茶幾上。
那不是劇本，不是合同。
而是一張概念圖！
一張鮮時光花重金，請了公司最頂尖的美術師，根據自己的“虧錢美學”和魏萊的“腦補理論”精心渲染出的……藝術品。
畫上，是崩裂的大地，是暗紅色的天空，是無儘的荒原。
一個孤獨的背影站在懸崖之巔，他身上穿著那件足以讓時尚界集體發瘋的“醜神袍”。那件袍子，在美術師的筆下，已經不再是單純的醜。
那扭曲的線條，是掙紮！
那詭異的配色，是呐喊！
那與周圍壯美天地格格不入的醜陋，反而形成了一種令人心悸，強大卻悲劇性的……美感。
“陳導！”鮮時光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分享一個天大的秘密。
“我要拍的，不是一個簡單的，關於英雄打怪升級的故事。”
“那太淺薄了！”
他伸出手指，輕輕地點了點畫上那件“醜神袍”。
“我要拍的，是它！”
“一個‘符號’！”
陳弦歌的目光，被那張圖死死地吸引住了。
鮮時光繼續用他那神神秘秘的語氣，說道。
“這是一個關於‘獻祭’的故事。”
“當一個英雄，要守護他腳下的這片蒼生，他能付出的，最沉重的代價是什麼？不是生命，生命太廉價了。”
“而是……美！”
“他必須放棄世俗賦予他的一切美感，擁抱被凡人所不解的極致醜陋！他每獲得一分力量，就要在‘審美’的道路上，離自己的同類更遠一步！”
“他的每一次變強，都是一次‘美的死亡’！”
“您看，”鮮時光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顫音，“這件袍子，它不是一件衣服。它是這個英雄，獻祭給自己信仰的……一座行走的，孤獨的，無法被理解的……”
“紀念碑！”
“我要拍的，不是一部電影，陳導。”
“而是一首……關於‘崇高與孤獨’的，視覺史詩！”
“轟——！！！”
“獻祭”！
“符號”！
“美的死亡”！
“視覺史詩”！
這幾個詞，如同四顆核彈，在陳弦歌那沉寂已久的藝術靈魂裡轟然引爆！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他那雙看過無數風雲的眼睛，此刻，竟然因為激動而泛起了紅光！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無極》裡那個追逐風箏的奴隸！
他看到了《黃金甲》裡那個掙紮的王後！
他看到了自己畢生追求，卻從未被市場理解的，那種極致的，悲壯的，屬於藝術的終極浪漫！
“我懂了……”
陳弦歌伸出顫抖的手，像撫摸一件絕世珍寶般，撫摸著那張概念圖的邊緣。他的嘴唇翕動著，眼神已經迷離，仿佛靈魂已經出竅。
“我懂了……我徹底……懂了……”
他猛地抬起頭，雙眼灼灼地盯著鮮時光，仿佛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知音。
“這袍子的褶皺……這不是褶皺！這是英雄宿命裡，無法撫平的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