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片掉在地板上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後台顯得格外清晰。
陳星燃蹲下去撿,指尖碰到箱角內側時頓了一下。那裡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劃痕,是他三個月前悄悄裝進去的微型感應器留下的。係統界麵無聲浮現:【吊墜芯片信號激活】。
他抬頭,正對上夏洛璃的目光。
她站在工作台前,手指已經扯下了脖子上的棒棒糖吊墜,手腕一揚,金屬外殼砸在桌麵上發出“當”的一聲。
“你還有什麼瞞著我?”她盯著他,聲音不高,卻像繃到極限的弦,“連這個你也動了手腳?”
陳星燃沒說話,走過去把吊墜拿起來。拇指旋開底蓋,取出一枚比米粒還小的透明芯片,插進全息投影接口。
光影一閃,空中浮現出一段段畫麵——三年前她撕碎的設計稿被一片片從垃圾桶裡撿出來;深夜電腦屏幕亮著,參數不斷跳動,是他在用建模軟件一點點還原結構;周小胖戴著老花鏡坐在角落,一邊吃薯片一邊分類紙屑,嘴裡嘟囔:“這玩意兒能拚回去算我輸。”
最後定格在一行日誌:命名:ove_protect_v1。
“我不是要控製你。”他看著她,“我隻是不想讓你的設計,再一次被世界忽略。”
夏洛璃嘴唇動了動,沒出聲。那年她第一份國潮方案被評委退回來,批注寫著“傳統和科技不能混”,她一個人在工作室坐了一整夜,第二天紅著眼睛說“以後隻做穩妥的東西”。這些事沒人知道,除了他。
她忽然冷笑:“所以你就偷偷掃描我的廢稿?改我的設計?連個招呼都不打?”
“我沒改。”他搖頭,“我隻修複了你能實現但沒人支持的部分。你想要榫卯結構自動生成紋路,可材料承重不夠,我就做了力學模擬;你想讓漢服隨步伐變化光影節奏,但信號延遲半秒就會穿幫,我調了七十三次算法。”
他指著空中還未消散的畫麵:“每一份都被標記‘待主人確認’,我從來沒發布過。”
空氣靜了幾秒。
“那你為什麼藏這麼久?”
“怕你不高興。”他輕聲說,“也怕你覺得……我不信任你。”
她猛地抬頭。
“我知道你總說自己不行,其實你早就做到了百分之九十九,差的那一步,隻是少個人告訴你——你可以。”
話音剛落,門被推開。
秦叔抱著那塊裂開的木件走進來,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這裂口不對勁,像是人為預設的應力點。”
他把部件放在桌上,指了指斷麵:“正常老化不會這麼整齊,像是有人提前刻了折痕,等著它斷。”
陳星燃立刻調出運輸箱的監控回放,拖到木片掉落那一幀。放大,慢放。
一隻灰毛老鼠從牆角竄過,尾巴掃到了箱角壓著的工具包,重力一偏,箱體受力不均,裂口順勢崩開。
“哦。”秦叔看了兩遍,哼了一聲,“還好不是內鬼搞事。”
他轉身要走,走到門口又停下:“不過你們剛才那個全息回溯……要是能把老工藝的演變過程都這樣存下來,倒真是一場革命。”
門關上後,屋裡又安靜了。
夏洛璃低頭看著桌上的吊墜殼,空蕩蕩的,像缺了芯。
“你說這是‘ove_protect’?”她忽然問。
“嗯。”
“版本號是v1?”
“後來還有v2、v3。”他笑了笑,“每次你改設計風格,我就更新一次防護邏輯。”
她抬頭看他:“所以這三年,你一直在……備份我的靈感?”
“不止是備份。”他按下遙控器,“是重建。”
全息鳳凰從芯片中升起,羽翼展開的瞬間,一道道光影如卷軸般鋪開——
《山海經》初稿草圖,標注著“第4版,放棄動態光效”;
被退賽的國潮方案,批注欄寫著“評委認為‘不倫不類’”;
巴黎t台前夜,她改到淩晨三點的數字木藝模型,旁邊飄著一行小字:“這次一定要贏。”
每一幀都帶著時間戳和修改記錄,最後彙聚成一句話,懸在半空:
“從你收養我的那天起,我就想照亮你的夢想。”
夏洛璃怔住了。
她記得那天,她在福利院門口看見一個小孩蹲在台階上舔棒棒糖,劉海遮住眼睛,聽見她說“你是陳星燃嗎”,才抬起頭笑了一下。
她說:“跟我走吧。”
他說:“姐姐,我能帶走這根棒棒糖棍嗎?我想留著。”
她以為那是孩子氣的執念。
原來他從那一刻就開始記下她的所有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