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燃把最後一行字敲完,順手將文檔拖進加密文件夾。屏幕暗下去的瞬間,他扯了下衛衣帽子,靠在椅背上伸了個懶腰。窗外雨點開始砸下來,劈裡啪啦打在玻璃上,像誰在不耐煩地敲桌子。
他沒關燈,也沒起身,隻是從褲兜裡摸出一根草莓味棒棒糖,拆開塞進嘴裡。甜味在舌尖化開的時候,聽見客廳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像是有人踮著腳走路,又突然停住。
“姐?”他喊了一聲,沒回頭,“還沒睡?”
沒人應。
他轉過身,門縫裡透出一線光,夏洛璃站在那兒,手裡抱著一疊紙,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生氣還是困惑,更像是剛拚完一幅拚圖,卻發現圖案根本不是她以為的那樣。
“你怎麼還不睡?”她問,聲音很平,但尾音有點抖。
“寫完東西了。”他笑了笑,“明天評審團見麵會要發資料,我順手改了幾句。”
她走進來,把那疊紙放在桌上,動作很輕,可那一聲“啪”還是讓空氣緊了一下。
“這是三年前,我參加國際設計展時用的小說聯動文案。”她說,“當時找了外麵團隊寫初稿,後來沒人用,就擱置了。”
陳星燃點點頭,“哦。”
“你知道嗎?”她盯著他,“這份初稿的修改建議書,是我工作室唯一留檔的版本。批注特彆細,連標點都改了。我一直覺得這人寫東西有靈氣,可惜後來查不到作者信息。”
她頓了頓,手指點了點其中一頁,“這個比喻——‘光像融化的糖絲垂落窗台’,你聽過嗎?”
陳星燃咬著糖棍,沒說話。
“你總在畫設計草圖的時候,順手寫這種句子。”她抬頭看他,“而且筆跡對得上。不是相似,是一模一樣。”
房間裡安靜了幾秒。雨聲更大了。
“巧合吧。”他說,語氣輕鬆得像在聊天氣,“我又不是作家,頂多抄兩句網文裝深沉。”
“那就再看個巧合。”她拿出手機,解鎖,調出一張截圖,“這是我當年對接版權時存的後台記錄。那個小說賬號最後一次編輯時間,是202x年7月12日淩晨三點十七分。”
陳星燃的嘴角還掛著笑,但眼神變了。
“那天晚上你在乾嘛?”她問。
“搞全息投影調試啊。”他聳聳肩,“你不記得了?我還通宵改代碼,第二天上課差點睡過去。”
“是啊。”她點頭,“可係統日誌顯示,那個小說賬號在淩晨三點十七分發布了關鍵章節,而你的技能記錄裡,‘寫作精通v4’正好在那一小時解鎖。”
她盯著他,“你說巧不巧?發布時間、操作時間、能力升級時間,全都卡在一個點上。”
陳星燃慢慢把糖棍從嘴裡拿出來,放在桌角。和另外三根並排。
“你還留著這些?”他笑了一下,“記性真好。”
“不止這些。”她打開雲盤,翻出幾段聊天記錄,“你每次在我卡創意的時候,都會講個小故事。聽著隨意,但結構完整,情緒到位。我當時隻當你是瞎編,現在回頭一看——全是那本小說裡的橋段。”
她又點開一段監控回放。
畫麵裡是幾個月前的深夜,陳星燃一個人坐在電腦前,對著屏幕低聲說:“這段情緒鋪墊不夠,觀眾會走神。”
語氣冷靜,節奏精準,完全沒有平時那種吊兒郎當的感覺。
視頻停在那裡。
“這個人是誰?”她問。
“是我啊。”他攤手,“我不就這麼個人嘛。”
“不是。”她搖頭,“這不是你平時的樣子。你在裝。”
他沒反駁。
“你幫我改設計稿漏洞,你以為我不知道?”她的聲音低下去,“那次巴黎時裝周,我原版方案有個結構缺陷,是你悄悄調整了參數。秦叔後來提起,說改動手法特彆專業,不像學生能想到的。”
她頓了頓,“可你從來不說。你吃著棒棒糖,裝傻充愣,叫我姐姐,一副離不開我的樣子。可實際上……是不是從我收養你的第一天起,你就已經把我所有事都看在眼裡,然後不動聲色地兜住了?”
陳星燃低頭看著桌麵,手指無意識地轉著筆。
“你覺得累嗎?”她忽然問。
他抬眼。
“一直戴著這張臉,演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她說,“你明明早就寫出能讓千萬人哭的故事,卻在我麵前裝作連語法都會錯。你到底想乾什麼?怕我知道?還是……根本不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