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燃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下最後一行備注,屏幕上的動畫預覽停在櫃門緩緩開啟的瞬間。星光從縫隙裡漏出來,灑在虛擬兒童房的地板上,像撒了一把碎玻璃。他往後一靠,衛衣帽子滑到腦後,劉海亂糟糟地翹著。
周小胖趴在副機前,手機貼耳朵上,正聽平台運營同事彙報數據:“……五億三千萬播放,還在漲!評論區炸了,‘秘密基地’這個詞直接衝進熱搜前十,連帶‘爺爺的童年彩蛋’話題也被頂上來了。”
他掛了電話,扭頭嚷嚷:“星燃哥!平台說要給你開個人專欄,名字都想好了——《陳導的溫柔暴擊》!”
陳星燃沒理他,隻把嘴裡那根快化完的棒棒糖轉了個方向,重新咬住糖棍。草莓味淡得幾乎隻剩一點甜氣。
夏洛璃站在他斜後方,手裡拿著剛打印出來的節目流程表,指尖輕輕點了點其中一行:“這裡,背景音量再壓低0.5秒,等櫃門完全打開再放笑聲進來,節奏會更自然。”
“嗯。”他應了一聲,順手調出音頻軌道,拖動波形條。
剪輯室安靜下來,隻有鼠標滾輪轉動的哢噠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車流聲。桌上那杯熱可可已經不再冒煙,但杯壁還帶著溫度。便簽紙上的歪棒棒糖圖案被光斜切了一半,像是被人隨手畫完就忘了收走。
周小胖忽然拍了下大腿:“哎你們說,有沒有人真以為你是ai?網上都傳瘋了,說什麼‘十六歲不可能有這種洞察力’,還有人分析你每期節目的情緒曲線,說跟心理學模型完全吻合!”
陳星燃抬眼看了他一眼:“那你告訴他們,我昨天寫作文被老師批‘邏輯混亂,比喻不當’。”
“哈哈哈!”周小胖笑得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對對對,就說你連‘春風拂麵’都能寫成‘風像食堂阿姨打菜時甩過來的勺子’!”
夏洛璃也忍不住勾了下嘴角,但很快又板起臉:“彆鬨了,第二期預告片還得審一遍。”
“馬上。”陳星燃說著,點開時間線,開始逐幀檢查轉場銜接。
其實他根本不在意那些熱搜、榜單、專家解讀。他知道,真正重要的東西從來不會出現在數據報表裡。比如昨晚那個母親私信裡的語音:“孩子看完片段,抱著手機哭了好久,說原來有人記得爺爺留給他的暗格。”
他也記得自己八歲時,第一次用係統改夏洛璃的設計稿,偷偷加了個藏鑰匙的小抽屜。那時候他還不會表達,隻能把心意藏在圖紙角落。
現在也一樣。
外麵的世界再吵,他隻想把這一秒的光影調準——讓那個從未謀麵的小女孩,在推開櫃門時,真的看見星星。
中午十二點十七分,工作室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秦叔的大嗓門:“這期我要上台嗎?你說讓我客串鄰居大爺?不行不行,我站那兒隻會僵笑!”
門被推開一條縫,秦叔探進半個身子,手裡捏著一頁台詞紙,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你就站在門口遞個蘋果就行。”周小胖頭也不抬,“台詞就一句:‘丫頭,新房子住得慣不?’”
“這也太假了!”秦叔揮著手,“誰家大爺送蘋果還說這話?應該說‘吃不吃?不吃我拿走了’才對!”
“那是菜市場砍價。”夏洛璃翻了個白眼,“這是溫情環節。”
“溫情也不能脫離群眾!”秦叔堅持,“要我說,我就拎袋橘子,往門口一坐,邊剝邊嘮嗑,這才像真人!”
陳星燃聽著,忽然停下剪輯:“橘子好。”
三人都愣了下。
“改成橘子。”他補充,“剝一半,另一半遞給小女孩。汁水滴在地上也沒擦,鏡頭掃過去就行。”
周小胖眼睛一亮:“生活感拉滿!”
秦叔滿意點頭:“這才對嘛!藝術來源於生活,不是導演腦子裡蹦出來的!”
他轉身要走,又回頭叮囑:“下午三點我來試妝,彆臨時改戲!”
門關上後,夏洛璃瞥了陳星燃一眼:“你故意的吧?早就想用橘子了,就等著他來提?”
陳星燃叼著糖棍,眨了眨眼:“我最笨啦,哪想得到這些。”
“少裝。”她輕哼一聲,低頭繼續核對物料清單。
周小胖盯著兩人,忽然咧嘴一笑:“你們知道現在網友怎麼說嗎?說你們是‘反向養成係cp’——一個越捧越高,一個越躲越紅。”
沒人接話。
但空氣好像鬆了一點。
下午四點零九分,平台發來緊急通知:央視文化頻道準備做一期專題報道,主題為《少年創作者如何重塑綜藝溫度》,邀請主創團隊接受采訪。
周小胖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上央視?!星燃哥你要火出圈了!”
陳星燃盯著郵件看了兩秒,回了一句:“感謝邀請,但我們正在趕工第二期內容,暫無法配合拍攝。”
周小胖瞪大眼:“你不去了?這可是國家級媒體!”
“他們拍的是節目。”陳星燃把手機扣桌上,“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