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也是浩蕩出行,但這次,柳溪的身邊沒有霍凜隨行。
霍凜畢竟是禁衛軍統領,留在皇宮保證皇帝安危才是他的本職工作。
靈山寺坐於高山之巔,被大雪覆蓋了它的身姿,隔著遠了隻能隱約看見一點紅色的瓦磚,就像雪地裡的紅梅。
寺中清貧,幸好有太後提前著人打點,才讓柳溪的住處看起來不那麼寒酸。
閒來無事,柳溪還真就每天跟著靈山寺其他僧人一塊課誦跑香,雖然沒什麼意義,但日子卻充實忙碌了不少。
小夏按照提前約定好的時間,每隔三日將宮內消息傳遞給柳溪一次。
柳溪讀著密信,忍不住喋喋不休向炙香分享。
“貴妃為了保住腹中皇子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她竟然向太醫討要能提前兩月產子的藥方,隻為強行更改她孩子的生辰八字。”
炙香盤腿坐在旁邊,守著竹簍剝栗子。
“難不成陛下同意了?”
雖然信中沒提,但柳溪還是很堅定地認為此事成不了。
“貴妃算計來算計去,把自己困在一個死局,她想保下孩子就隻能推欽天監監證出去頂欺君之罪,那可是會誅九族的重罪,監證一定會豁出一切將真相供出,到頭來,你猜陛下會如何處置這件事?”
“貴妃這次,隻能打掉牙齒往肚子裡吞了。”
炙香欣喜了一瞬,憂慮立刻又襲上心頭。
“貴妃栽了這麼大的跟頭,豈不是會加倍報複到公主身上。”
“怕什麼,本公主的身後還有太後這尊大佛撐腰呢。”
一切皆如柳溪所料,三日後的來信中寫道,陛下親賜貴妃滑胎藥,並承諾除夕後另擇吉日,正式將柳彥封王,過繼到貴妃名下,算是對她失去孩子的補償。
“可惜了,若本宮能親眼見到貴妃服藥後絕望的模樣,心中不知該會多麼暢快。”
柳溪將信紙擱在蠟燭上點燃,目光略顯落寞。
“已經二十八了,再過幾日便是除夕。”
除夕這個日子對於柳溪來說,是剜心之痛,也是涅槃重生。
所以柳溪心中情愫複雜,一時間分不清究竟是欣喜更多,還是傷痛更多。
她盯著院子裡的一如往常的小僧,輕聲歎了口氣。
“公主,不然奴婢想辦法下山,買些喜慶的紅綢來吧。”
“有了紅綢又能如何,刻意裝點喜慶,反而顯得我們和整個靈山寺格格不入。”
柳溪雙手托著腮,對著烏雲密布的天歎了口氣。
“估計又要下雪了。”
大雪接連下了兩日,一直到除夕這天,整個上山下山的路都被厚厚一層雪所掩蓋,炙香就算想下山采買都沒有機會了。
在除夕這個特殊的日子,柳溪在佛前為自己上了三炷香,求了一句平安順遂,事事如意。
合十的手剛放下,柳溪就有些後悔。
好不容易求了一次,偏偏挑了一句最難即刻實現的,要是她方才心中默念,希望這個除夕能有場驚喜出現該有多好。
就這樣,柳溪逐漸消沉低迷,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在院子裡晃啊晃,晃悠到天都黑了。
炙香在屋內點起燈,輕聲呼喚道。
“公主,天黑了,外頭冷,還是進屋來吧。”
柳溪在屋簷下坐著,大雪停歇,天空久違地露出它原本的麵貌。
她正耐心數著天上亮燦燦的星,突然間,天空的正中央炸開一朵碩大的煙花。
緊接著,接二連三的焰火竄上夜空又絢麗炸開,五彩斑斕的顏色填滿了天空這張漆黑的幕布。
柳溪驚訝地站起來,緩步走到院中央,雙眼不敢從那些煙花上挪開半秒,生怕它們像夢一樣消散了。
在柳溪沒注意到的地方,炙香悄聲挪出房間,又從院子側門鑽了出去,給柳溪和那不請自來的客人留下了足夠大的獨處空間。
柳溪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久違的笑意,她借煙花的光芒在院中轉圈起舞,三兩步轉進了那人溫暖的懷抱。
柳溪嚇了一跳,倉皇回頭,才發現身邊站著的竟然是霍凜。
她下意識揉了揉眼睛,“本宮做夢呢?”
霍凜沒再像他平時那樣一身玄色,反而著了一件暗紅色的華服,袖口領口繡著金色紋樣,就連頭上戴的發冠,也要隆重許多。
天寒地凍,霍凜不知在路上行進了多久,鼻尖和耳朵都被凍得通紅。
他扶穩柳溪,隨她一起抬頭望向天空。
“公主可喜歡?”
柳溪愣了片刻,隨後嗤嗤地笑了起來。
“這麼漂亮的煙花,誰會不喜歡?”
“我早該想到是你,會為我準備這些的,就隻有將軍一個。”
突然間,柳溪回過頭驚訝地望向霍凜。
“大雪掩埋了山路,將軍是如何上來的?”
霍凜沒有回答,一直到空中再無煙花綻放,他才輕聲說了句。
“公主,臣給殿下帶了些好吃的。”
柳溪邁入屋內,眼前早沒了炙香那丫頭的影子,桌麵也不知何時被擺上了精致的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