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貨大樓櫃台的代銷協議，如同給金三鑫的“翻新帝國”注入了一劑強心針。雖然首批鋪貨數量不多，但穩定的銷量和正規渠道帶來的品牌效應儘管是隱形的）是巨大的。資金開始以更快的速度回流，金三鑫終於擺脫了之前那種提襟見肘、如履薄冰的狀態。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善了“工作環境”。他在離電子信息城不遠的一條僻靜巷子裡，租下了一個隻有十幾平米、但帶有一個小院子的舊平房。這裡成了他專門的“工作室”兼臨時倉庫，終於不用再把一堆破爛堆在家裡，也不用總去叨擾韓師傅那本就狹小的店鋪。他添置了更齊全的工具，一張舊但結實的工作台，甚至咬牙買了一個二手的示波器，讓韓師傅都點頭稱讚了幾句。
孫浩那幫人，在經曆了上次的“樣品危機”後，被金三鑫狠狠訓斥了一頓，並立下了更嚴格的“收貨標準”——凡是來自潮濕、鹽堿環境可疑區域的電子垃圾，一律不收，價格再低也不要。孫浩雖然嘴上不服，但看在穩定提成的份上，倒也執行了下去。他的“信息網”似乎也漸漸摸到了一些門道，送來的東西質量有所提升，偶爾還能找到一些稀罕的老物件，比如還能工作的任天堂紅白機，讓金三鑫驚喜不已。
李婉清儼然成了這個小小“工作室”的管家。她弄來了一本正經的賬本，學著電影裡的樣子，一絲不苟地記錄每一筆進出，雖然字跡依舊不算工整，但錯誤率大大降低。她還用省下的零花錢買了掃帚和抹布，每次來都要把工作室裡外打掃一遍，嘴裡念叨著“像個狗窩一樣”。金三鑫看著她忙碌的小身影，心裡有種莫名的踏實感。有時他會教她辨認一些基本的電子元件，她學得很認真，那股不服輸的勁兒，讓金三鑫仿佛看到了她跑田徑時的樣子。
然而，李婉清也敏銳地感覺到，金三鑫的世界，正在以一種她快要跟不上的速度擴張。這種焦慮，在蘇小萌再次來訪時，達到了頂峰。
蘇小萌是坐著家裡的小轎車來的。她穿著藕荷色的連衣裙，像一朵清新的荷花，與這個充斥著金屬和焊錫味道的小院格格不入。她是來了解代銷情況的，順便帶來了她父親朋友——那位櫃台經理的一些反饋和建議。
“金三鑫，你這地方……挺有特色的。”蘇小萌環顧四周，語氣聽不出褒貶，但眼神裡的優越感難以掩飾。她看向李婉清，微微一笑：“婉清同學也在啊，真是辛苦你了，幫你表哥打理這些。”
一句“表哥”，刻意拉近了金三鑫的距離，又將李婉清定位成了“幫忙的”。李婉清的臉瞬間繃緊了，握著抹布的手指用力到發白，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金三鑫皺了皺眉，蘇小萌這種不動聲色的劃分界限，讓他有些不舒服。但他沒有表現出來，隻是客氣地將蘇小萌請進屋裡，向她彙報了銷售情況，並認真聽取了她帶來的市場反饋——比如客戶對遊戲種類的要求，對包裝的建議等。
蘇小萌聽著，不時點頭，偶爾提出一些頗具商業眼光的看法，比如：“除了遊戲機，是否可以拓展一下複刻版的隨身聽？現在年輕人很喜歡。”“包裝上可以更精致一點，哪怕成本高一點，提升檔次才能賣上價。”
她的建議確實切中要害，金三鑫不得不承認，蘇小萌帶來的不僅是資金和人脈，還有更開闊的視野。這讓他對“未來嶽父”如果有可能的話）的生意經更加好奇。
送走蘇小萌後，工作室的氣氛有些沉悶。李婉清一言不發，隻是用力地擦著工作台，仿佛跟那塊木頭有仇。
“怎麼了？”金三鑫走過去問。
“沒什麼。”李婉清悶聲回答，停了一下，又忍不住抬頭，眼睛有些發紅，“金三鑫，你是不是覺得她說的都對？覺得我什麼都幫不上你，隻會記賬掃地？”
金三鑫看著她委屈又倔強的樣子，心裡歎了口氣。他接過她手裡的抹布放下，認真地說：“婉清，沒有你幫我穩住這個大後方，沒有你當初那二百塊錢，我可能早就被孫浩打趴下，或者被王老板掃地出門了。蘇小萌有蘇小萌的用處，但你是你，是不一樣的。”
他頓了頓，看著她的眼睛：“我們一起從零開始，這份情誼，誰也替代不了。”
李婉清怔怔地看著他，眼圈更紅了，但這次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一種被認可、被珍視的感動。她低下頭，小聲“嗯”了一下，心裡那點陰霾似乎被吹散了不少。
齊人之福，果然勞心勞力。金三鑫暗自搖頭。他意識到，必須儘快明確自己的方向和界限，否則情感的糾葛可能會成為事業的絆腳石。
生意上的成功，如同黑夜中的燈火，在吸引來合作夥伴的同時，也無可避免地引來了飛蛾。
幾天後，一個不速之客登門了。來人大約三十歲年紀，穿著西裝，梳著油頭，自稱姓錢，是街對麵另一家規模更大的“迅捷電器維修中心”的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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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板，年輕有為啊！”錢經理皮笑肉不笑地遞上名片，“聽說你這兒的翻新機做得不錯，連百貨大樓的渠道都打通了？”
金三鑫心中警惕，麵上客氣：“錢經理過獎了，小打小鬨，混口飯吃。”
“明人不說暗話。”錢經理打量著小院裡的存貨，“金老板，你這生意模式，有前景，但也容易惹麻煩。貨源、質量、售後……哪一環出了問題，都夠你喝一壺的。我們‘迅捷’在這一行做了多年，有渠道，有技術，有店麵。不如……我們合作？”
“怎麼合作？”
“很簡單。”錢經理笑道，“你把你這個攤子，連同百貨大樓的渠道，並到我們‘迅捷’旗下。你嘛，可以過來做個技術主管，給你開工資，怎麼樣？比你一個人單打獨鬥強多了！”
吞並？金三鑫眼神一冷。說得天花亂墜，本質上就是想不勞而獲，摘他的桃子。
“錢經理的好意心領了。”金三鑫語氣淡了下來，“我這個人散漫慣了，不喜歡被人管。合作的話，如果是平等的業務往來，我歡迎。吞並……就算了。”
錢經理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帶上了一絲威脅：“金老板，年輕人不要太氣盛！這一行水很深，沒有靠山，小心哪天翻了船，血本無歸！”
“不氣盛叫年輕人嗎？”金三鑫毫不退縮地頂了回去，眼神銳利，“錢經理，我的船小，但舵在我自己手裡。是翻是行，不勞您費心。請吧！”
錢經理碰了一鼻子灰，臉色鐵青地走了。
金三鑫知道，這隻是開始。“迅捷電器”既然注意到了他，後續的麻煩肯定不會少。可能是價格戰，可能是貨源爭奪，甚至可能是更下三濫的手段。
必須更快地壯大自己！他感到了強烈的緊迫感。
他的野望，不再僅僅是做一個二手翻商。蘇小萌的話點醒了他，他需要更穩定的高端貨源，需要建立自己的品牌哪怕是地下品牌），需要更強大的資本和人際關係網。
同時，韓師傅那個鎖起來的木箱，以及那套玄妙的“感應氣流”之法，如同一個巨大的謎團，深深吸引著他。在應對商業競爭的同時，他決定，要找個合適的機會，向韓師傅請教更多。他隱隱覺得，那或許是他未來應對更複雜局麵的一張隱藏底牌。
站穩腳跟隻是第一步，真正的征途，現在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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