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帶著一身疲憊的喧囂,終於緩緩滑入蘇杭站巨大的穹頂之下。
晨曦微露,為這座江南巨城鍍上一層淺金色的光暈,站台上已是人潮湧動,各種方言的呼喊、行李輪的滾動聲、列車員的哨聲交織成一片充滿活力的嘈雜。
一夜未眠的江寒,扶著依舊有些虛弱的母親蘇玉梅,隨著人流走下站台。
就在他們即將彙入出站口的洪流時,一個纖細的身影如同受驚的小鹿,猛地從斜刺裡鑽出,幾乎撞進江寒懷裡。
正是那個寒毒爆發的少女。
她換了一身同樣洗得發白、不太合身的運動服,寬大的帽簷幾乎遮住了半張臉,隻露出尖尖的下巴和依舊沒什麼血色的嘴唇。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顯然是一路小跑追來的。
那雙帶著深深疲憊卻異常清澈的眼睛,透過帽簷的陰影,緊緊盯著江寒,裡麵翻湧著感激、恐懼,還有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給…給你!”
她飛快地將一個揉得有些發皺的紙團塞進江寒手裡,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叫雲清漪…電…電話在裡麵…地圖…地圖的事,我…我會再聯係你…”
她語速快得像是在背誦,目光卻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密集的人群,仿佛那些陌生的麵孔都潛藏著致命的威脅。
說完,根本不等江寒有任何回應,她猛地一低頭,瘦小的身體爆發出與虛弱外表不符的敏捷,如同一條滑溜的魚兒,瞬間就消失在洶湧的人潮縫隙中,隻留下空氣中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她獨有的陰寒氣息。
江寒捏著手裡還帶著少女體溫的紙團,眉頭微蹙。
雲清漪…這個名字帶著幾分清冷與孤絕。
她的動作和眼神,無不印證著昨夜寒毒爆發後那聲微弱的哀求
——她在躲避著什麼。
而那張疑似怒炎山脈地圖的皮紙,顯然是她手中最大的籌碼,也是她認為能打動江寒的關鍵。
這倉促的接觸,更像是一次試探性的投石問路。
“那孩子…”
蘇玉梅看著少女消失的方向,眼中滿是憂慮,“她還好嗎?看著真讓人心疼。”
“暫時沒事了。”
江寒將紙團不動聲色地收好,沒有立刻查看,“媽,我們先安頓下來。這裡人多眼雜。”
他敏銳的神念悄然鋪開,在嘈雜的人流中捕捉著任何一絲異常的氣息。
昨夜車廂連接處那個風衣人的陰冷感似乎消失了,但江寒不敢掉以輕心。
蘇杭,康諾生物的總部所在,亦是蘇氏集團的大本營,這潭水,從他們踏足的第一步起,就已經深不見底。
避開繁華喧鬨的市中心和可能被蘇家勢力籠罩的核心區域,江寒選擇在蘇杭老城區邊緣、靠近運河的一片相對安靜的老街巷落腳。
這裡白牆黛瓦依舊,隻是牆皮多有斑駁,青石板路被歲月磨得光滑,巷子裡飄蕩著早點鋪的香氣和吳儂軟語的寒暄,生活氣息濃鬱而質樸。
他租下了一處帶個小天井的獨棟老屋。房子有些年頭了,木樓梯踩上去吱呀作響,但勝在獨門獨院,私密性好,而且環境清幽,適合母親休養。
小院不大,角落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灑下濃蔭,牆角幾叢青翠的鳳尾竹隨風搖曳,一口古樸的石井透著涼氣,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泥土和草木清香,讓人心神為之一靜。
“這地方真不錯,鬨中取靜。”
蘇玉梅打量著收拾乾淨的小院和堂屋,臉上露出了離開懸壺閣後少有的舒心笑容,連日奔波的疲憊似乎也消散了幾分,“就是辛苦寒兒了,又要花錢。”
“媽,您安心住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