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的嘶鳴徹底消失在都市的喧囂深處,隻留下巷口一地狼藉和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江寒扶著蘇雨柔,沉默地走在蘇杭城被霓虹浸染的夜色裡。
運河的水在遠處無聲流淌,倒映著兩岸璀璨的燈火,波光粼粼,卻照不進兩人身周這片沉重的寂靜。
蘇雨柔緊緊依偎著江寒,他的外套裹著她單薄的身體,隔絕了夜風的微涼,卻無法驅散她心底那徹骨的冰寒。
她抓著他手臂的手指用力到指節泛白,仿佛那是唯一能將她從溺斃深淵中拉扯出來的浮木。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虛浮無力,腦海裡反複回蕩著許薇那淬毒般的話語——
“你爸爸早就把你許配給我哥了!林耀東!”
林耀東!
那個名字如同最汙穢的詛咒,每一次想起都讓她胃部痙攣,恐懼如冰冷的毒蛇纏繞心臟,越收越緊。
她不敢抬頭看江寒的臉,巨大的羞恥感和被命運徹底玩弄的絕望,幾乎要將她撕裂。
她瞞了他,瞞了這麼久,關於這樁將她釘死在祭壇上的婚約。
她害怕,怕從他那雙深邃如淵的眼眸裡看到失望,看到被欺騙的憤怒,甚至…看到一絲放棄。
“冷嗎?”
江寒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低沉溫和,像一股暖流注入她冰封的感官。
蘇雨柔猛地一顫,下意識地搖頭,聲音細若蚊呐,帶著濃重的鼻音:
“不…不冷…”
江寒卻停下腳步,在運河邊一棵巨大垂柳的陰影裡,將她輕輕轉過身。
昏黃的路燈透過婆娑的柳枝,在他清俊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雙眼睛,在夜色裡亮得驚人,沒有她預想中的風暴,隻有一種令人心安的、磐石般的沉靜,以及深處湧動的、不容錯辨的痛惜。
他抬起手,溫熱的指尖極其輕柔地拂過她冰涼濡濕的臉頰,拭去那不斷滾落的淚珠。
那指尖仿佛帶著奇異的魔力,每一次觸碰,都有一股溫潤醇厚、充滿生機的暖流悄然滲入她的皮膚,沿著經絡流淌,強行撫平她體內因恐懼和悲痛而痙攣的神經,滋養著她枯竭的心脈。
這是乙木真元的本源之力,帶著生命最原始的安撫與修複氣息。
“柔兒,看著我。”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穿透力。
蘇雨柔被迫抬起淚眼朦朧的臉,撞進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裡。
那裡沒有質問,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包容和一種…令她靈魂都為之震顫的決絕守護之意。
“不怪你。”
他再次重複,聲音斬釘截鐵,徹底粉碎了她心底的自責與惶恐,
“我早該想到。蘇遠航那樣的人,為了利益,沒有什麼不能犧牲,何況是你。”
“何況是你”四個字,他說得極輕,卻蘊含著對蘇遠航刻骨的鄙夷與冰冷的殺意。
“他…他派人跟著我…”
蘇雨柔的聲音破碎不堪,積壓已久的恐懼和委屈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在公司,在實驗室,甚至…在我住的小區外麵…都有他的人…像影子一樣…我…我喘不過氣…我不敢告訴你…我怕…怕連累你…更怕你知道後…會…會離開…”
她的身體又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仿佛那些無形的、充滿惡意的目光此刻依舊黏在她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