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壓得很低,酒液在碗裡輕輕晃著,“我們在南境時,隱約聽到些風聲,說秦將趙破在邊境增了兵。”
蘇信抿了口酒,酒液在舌尖漫開一股辛辣,他的聲音也隨之低沉下來:“不太妙。秦軍雖然沒大規模來犯,但小股部隊的試探越來越頻繁,三天兩頭在邊境遊弋,像是在用針一點點刺探咱們的虛實。”
他頓了頓,指尖在酒碗沿摩挲著,“南陽那邊也不安生,秦軍的兵力一直在悄無聲息地增加,營帳都快紮到城下了。可秦嶽那家夥卻跟個沒事人似的,連像樣的抵抗都沒有,守城的士兵都快懈了氣。”
“秦嶽……”
龍弈沉吟著,這個錫陽侯的態度確實可疑,像塊捂不熱的冰,“他不會是想投降吧?”
“很有可能。”
蘇信重重點頭,眼裡閃過一絲冷意,“我派去的密探說,秦嶽最近跟秦軍的使者往來密切,夜裡常偷偷開城門放人行蹤,怕是早就暗中勾結了。那老狐狸,怕是想借著投降保住自己的爵位。”
龍弈的眉頭皺得更緊,指節捏得發白。若秦嶽真的投降,秦軍就能借道南陽長驅直入,燕回山將腹背受敵,屆時便是兩麵夾擊的死局。
“還有彆的事嗎?”
他追問,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
“蕭衍那邊也沒閒著。”
蘇信的聲音冷了下來,像淬了冰,“他派人快馬加鞭送來密信,讓我趁機襲擊護民軍,奪取燕回山和鷹嘴崖,還說事成之後封我為鎮北侯。”
“看來他還沒死心。”
龍弈冷笑一聲,酒碗在掌心轉了半圈,“你打算怎麼辦?”
“我還能怎麼辦?”
蘇信舉了舉杯,與他輕輕一碰,“自然是假意應承,拖著唄。寫了封回信,說‘時機未到,容後再議’,先穩住他再說。隻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蕭衍那人多疑,遲早會發現端倪。”
龍弈望向正被幾個士兵簇擁著走來的項雲,側身禮貌問道:“項將軍,南楚那邊有消息嗎?您的舊部可有動靜?”
項雲搖了搖頭,花白的胡須在火光裡顫了顫,臉上掠過一絲黯然:“自從我扯旗跟秦軍抗爭到底,南楚的消息就斷了。信使去了三撥,都沒回來。怕是……怕是那邊已經容不下我這個‘叛將’了。”
他歎了口氣,將碗裡的酒一飲而儘,“罷了,現在燕回山和鷹嘴崖才是我的根。”
篝火漸漸弱了下去,火星在夜色裡零星跳躍,眾人的興致卻絲毫未減。淩豐正被起哄著要給蘇雅唱軍歌,跑調的嗓音引得哄堂大笑;趙勇坐在石墩上,跟幾個老兵比劃著當年的戰陣;阿婷正給傷員們分著烤好的肉,笑聲清脆得像風鈴。
龍弈看著眼前這些歡笑的麵孔,心裡卻像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
夜深了,酒宴漸漸散去,喧鬨的營寨沉入靜謐。龍弈牽著阿婷的手,沿著營後的小路慢慢走著。月光灑在地上,像鋪了層薄薄的霜,踩上去仿佛會發出細碎的聲響。路邊的秋草結著露珠,在月色裡閃著微光,像散落的星辰。
“在想什麼?”
阿婷輕聲問,指尖輕輕劃過他掌心的老繭——那是經常握劍留下的印記,粗糙卻讓人安心。
“在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龍弈歎了口氣,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疲憊,“秦軍虎視眈眈,蕭衍又在背後捅刀子,南陽那邊也靠不住……就像被三麵圍住的困獸,連退路都得時時提防。”
“總會有辦法的。”
阿婷停下腳步,仰頭望著他,月光在她睫毛上鍍了層銀邊,眼裡滿是純粹的信任,“就像你總能平安回來一樣,再難的坎,咱們也能邁過去。我也會儘力維護我們共同的家園。”
龍弈低頭看著她,月光下,她的眼睛清澈得像山澗的泉水,映著自己的影子。他忽然笑了,輕柔地將她擁入懷中,下巴抵著她柔順的額發,聞到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那是她白天采草藥時沾上的味道。
“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夜風穿過樹林,帶來陣陣鬆濤,營寨的燈火在身後漸次熄滅,隻剩下幾盞巡邏的燈籠,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等將士們休整好了,我就召集眾將商議對策。”
龍弈輕聲說,聲音透過衣襟傳到她耳中,帶著溫熱的震動,“無論如何,咱們都要守住燕回山,守住這來之不易的安寧。不能讓弟兄們的血白流,更不能讓百姓再遭兵禍。”
阿婷在他懷裡輕輕點了點頭,臉頰貼著他溫熱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跳的力度,一下下撞在她耳際,像沉穩的鼓點。那由內而外湧來的滾燙熱流,混著他身上淡淡的硝煙與草木氣息,成了此刻彼此最好的安心劑,熨帖了所有未說出口的擔憂。
她把臉埋得更深些,睫毛在他衣襟上輕輕顫動,心裡一遍遍默默祈禱著——祈禱這輪清輝遍灑的明月能照得久些,再久些,彆被烏雲遮了去;祈禱身邊這個人,能在往後的刀光劍影裡始終平安,能讓她每次踮腳眺望時,都能看到他策馬歸來的身影,順遂到老。
月光溫柔地籠罩著兩人,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一對相守的剪影,印在鋪滿白霜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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