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住將士們的性命要緊!”龍弈的劍刃直指東方,寒光映著他緊繃的下頜,“趙徹將軍,你帶傷員先走,我斷後!”
護民軍如退潮般向東撤離,腳步雜遝卻不失章法。秦軍雖一窩蜂占了營地,卻被營內暗藏的零星陷阱絆住了腳——那是龍弈戰前特意布置的後手,此刻正讓敵軍亂作一團,竟一時沒能銜尾追擊。
龍弈騎著黑馬走在最後,回頭望了眼被秦軍旗幟迅速覆蓋的營地,那裡的糧草堆正冒著滾滾黑煙,橘紅的火光舔著陰沉的天——是趙勇開戰前親手點的火。他的手緊緊攥著韁繩,指節泛白如霜,心裡像被鈍刀狠狠剜了一下,又悶又疼。
兩日後的傍晚,燕回山營寨的輪廓終於在暮色裡顯露出熟悉的輪廓。城頭的玄鳥旗被山風扯得獵獵作響,淩豐提著銀槍快步跑出來,臉上的興奮還沒來得及褪去:“龍弈!你們可回來了!是不是解了博望城之圍?我就說……”
話音卡在喉嚨裡,他看清了隊伍的模樣——士兵們衣衫襤褸,甲胄上滿是土汙,個個麵帶難掩的疲憊,連龍弈那件玄色披風都刮破了一角,露出裡麵滲著汗水的襯裡。阿婷端著熱湯從帳後走出來,臉上本掛著期待的笑,看見龍弈的瞬間,那笑容倏地碎了,她快步上前,不顧周圍將士的目光,一把將他抱住,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哽咽:“你回來了……回來就好。”指尖死死攥著他的衣襟,像是怕一鬆手人就會消失。
龍弈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剛要開口說些什麼,蘇信和項雲也迎了上來。“怎麼這般狼狽?”項雲捋著胡須的手頓住了,眉頭擰成個疙瘩,“莫非博望城……”
“屬實不幸。”龍弈歎了口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趙勇將軍……叛變了。”
帳內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連燭火都仿佛屏住了呼吸。淩豐猛地抬頭,眼裡的震驚幾乎要溢出來,銀槍“哐當”撞在帳柱上:“不可能!我爹絕不會叛變!你是不是看錯了?”
“我親眼所見。”
龍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沉重的疲憊,“若不是趙勇伯父率軍拆毀營地外圍的防禦工事,我軍尚有一戰之力。是他親手推倒了鹿砦,填平了壕溝,放秦軍進了營地。”
“我不信!”
淩豐猛地拔出銀槍,槍尖在地上劃出一串火星,眼底翻湧著淚水,“我要去找他問清楚!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蘇雅連忙拉住他的胳膊,柔聲勸道:“淩豐,你冷靜點。龍統領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現在去南陽,不等於是自投羅網嗎?”
龍弈也沉聲道:“淩豐,此事我比你更不願相信,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穩住軍心。秦軍占了平地原,下一步很可能直撲燕回山,我們不能自亂陣腳。”
淩豐的銀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猛地捂著臉蹲下去,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壓抑的嗚咽聲從指縫裡漏出來。蘇雅蹲在他身邊,輕輕拍著他的背,眼裡滿是擔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帳外的山風卷著落葉撞在帳簾上,發出沙沙的響,像誰在低聲歎息。
入夜後,龍弈讓人在中軍帳外擺了宴席。雖無陳年佳釀,案上也隻擺著烤得焦香的羊肉和幾壇糙米酒,卻也算給連日奔波的將士們暖身。
帳內的氣氛卻像被寒風吹過,沉悶得發緊。趙徹捧著酒碗默默飲著,花白的眉毛擰成個疙瘩;項雲唉聲歎氣,手裡的筷子戳著碗裡的羊肉,半天沒動一口;隻有蘇信還在角落裡,與幾個將領低聲商議著燕回山的防務,聲音壓得極低,像怕驚擾了這份凝重。
蘇雅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走到獨自灌著悶酒的淩豐麵前,輕聲道:“喝點吧,空腹喝酒傷身子。”她將碗遞過去,瓷碗邊緣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你爹……或許真的有難言之隱。”
淩豐猛地抬起頭,眼裡通紅得像燃著的炭火,聲音嘶啞:“他若有苦衷,為何不告訴我?為何要讓龍弈他們……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叛徒?”
“有些事,或許他身不由己。”
蘇雅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在淩豐緊繃的心上,“但你現在衝動也沒用,不如好好活著,將來總有問清楚的一天。”
宴席散後,龍弈獨自站在帳外,望著天邊那輪殘月。月芽兒被雲絮遮了大半,隻漏下幾縷清輝,冷冷地灑在營寨的石板路上。阿婷端著一盞熱茶走過來,將溫熱的杯子塞進他手裡,指尖觸到他冰涼的指腹,輕輕捏了捏:“還在想趙將軍的事?”
龍弈點點頭,掌心的熱茶氤氳出白汽,卻暖不透心底的寒意。“怪我疏忽了,不僅讓弟兄們白受了累,還丟了平地原的營地和那麼多物資。”
“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
阿婷走到他身前,替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襟,指尖輕輕劃過他下巴上的土灰,像拂去一層化不開的鬱結,“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至少讓弟兄們平安地回來了——這比什麼都重要。”她忽然踮起腳,在他臉頰輕輕印下一個吻,柔軟的觸感像一片羽毛落在心上,帶著她發間的清香,“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在,我都會陪著你。”
龍弈低頭望著她,月光在她眼裡映出細碎的光,像揉碎了的星子。他伸手將她擁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聞著她發間淡淡的草木香——那是她常去的藥圃裡特有的味道。心裡那片冰封的角落,似乎被這溫暖悄悄融開了一角,淌出些微的暖意。
夜風穿過營寨,卷起地上的枯葉打著旋兒,城頭的玄鳥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往日常常仰望它的人,此刻正在秦軍軍營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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