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下的藥圃泛著冷光,蘇雅剛用銀簪挑開少年衣襟,就倒吸了口涼氣。少年貼身的肚兜上繡著隻玄鳥,針腳與阿婷給龍弈縫的帕子如出一轍——那是燕回山隨軍婦人特有的繡法。
“你娘是誰?”蘇雅的指尖觸到肚兜邊緣的補丁,布料磨得發亮,顯然穿了許多年。
少年的嘴唇還在哆嗦,眼角滾下淚來:“我娘……我娘是負責給將士們補衣裳的劉嬸,她說隻要我把這話帶到,護民軍就會護著博望城的百姓……”
龍弈的鐵槍突然往地上一拄,震得周圍的藥草簌簌作響。他想起今早清點人數時,劉嬸說去山後采止血草,至今未歸。
“趙徹將軍!”龍弈揚聲喊道,鐵槍的影子在月光裡拉得老長,“帶人去山後搜查,注意看有沒有……”他頓了頓,聲音沉得像塊石頭,“有沒有繡著玄鳥的布料碎片。”
趙徹剛要領命,寨門方向忽然傳來陣急促的梆子聲——那是發現敵情的信號。緊接著,項雲的親衛連滾帶爬地衝進來,甲胄上的銅釘撞出刺耳的響:“老將軍……老將軍在半路上遇襲了!”
淩豐的銀槍“哐當”砸在藥圃的竹籬上,槍尖劈斷根竹條:“怎麼可能!我們明明……”
“他們用了護民軍的暗號。”親衛的聲音帶著哭腔,手裡攥著半塊染血的令牌,那是項雲從不離身的兵符,“老將軍說不對勁,讓我們先回來報信,他帶著人往反方向引了……”
蘇雅突然拽住龍弈的衣袖,她指著少年肚兜上玄鳥的翅膀,那裡用極細的紅線繡著個“秦”字,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這不是劉嬸的手藝,劉嬸的玄鳥翅膀是圓的,這個……”
話沒說完就被阿婷的驚呼打斷。姑娘正扶著那瘸腿的西境老者往這邊走,老人懷裡的油布包不知何時開了,滾出顆蠟丸,蠟皮上刻著個極小的“蕭”字。
“他不是藥商!”阿婷的聲音發顫,卻死死按住老人的胳膊,“真正的西境人都知道,雪蓮要裹著羊油保存,絕不會用這種蜂蠟!”
老人突然咧開嘴笑了,笑聲像破舊的風箱:“龍統領果然聰明,可惜還是晚了。”他猛地扯開羊皮襖,露出裡麵的炸藥引線,“蕭陛下說了,隻要炸了燕回山的藥圃,護民軍的傷兵就成了廢人……”
淩豐的銀槍快如閃電,槍杆重重砸在老人手腕上。引線“啪”地掉在地上,被蘇雅一腳踩滅,火星在她繡鞋底下掙紮了兩下,徹底沒了聲息。
“說!劉嬸在哪?”淩豐的槍尖抵住老人的咽喉,槍纓上的紅綢掃過對方驚恐的眼。
老人的喉結滾了滾,忽然朝寨門方向努了努嘴:“你們看那是什麼。”
眾人轉頭望去,隻見寨門外的山道上亮起串火把,像條扭動的火龍。最前麵的人騎著匹老馬,身上的粗布衣裳沾著血,正是他們以為去采草藥的劉嬸。
“是陷阱!”龍弈的鐵槍往地上一頓,槍杆上的包漿被他攥得發燙,“他們抓了劉嬸當誘餌,想引我們去救,好趁機……”
話音未落,劉嬸忽然從懷裡掏出個東西,高高舉過頭頂。月光照在上麵,反射出熟悉的光——那是龍弈給阿婷防身用的匕首,他認得刀柄上鑲嵌的綠鬆石。
“龍統領!”劉嬸的聲音在夜風中飄過來,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他們說隻要我把你們引到鷹嘴崖,就放過博望城的百姓,我……”
“彆信她!”少年突然嘶吼起來,掙脫蘇雅的手往寨門衝,“我娘早就被他們殺了!那是秦軍的奸細假扮的!我娘的左手小指缺了截,你看她……”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山道上的“劉嬸”,對方的左手果然完好無損。
龍弈的鐵槍突然指向藥圃深處:“趙徹將軍,帶弓弩營去左側山坳,那裡地勢高,能看到整個山道。”他轉向淩豐,聲音裡帶著種前所未有的沉穩,“你帶騎兵去右側的密林,等他們進入射程……”
淩豐剛要應聲,蘇雅忽然按住他的槍杆:“讓我去吧,我知道東齊死士的弱點,他們的甲胄在腋下有個縫隙……”
龍弈望著蘇雅眼裡的光,那是種混雜著堅定與擔憂的神情,像極了每次大戰前,阿婷給他整理衣襟時的模樣。
“小心。”龍弈的聲音很輕,卻帶著股力量,“我讓趙勇將軍帶人從後麵接應你們。”
趙勇的鐵槍往地上一頓,震起的塵土落在他花白的胡須上:“放心,老子的槍還能挑開幾個秦狗的腦殼!”
月光漸漸被烏雲遮住,寨門外的火把越來越近。龍弈握緊手裡的鐵槍,槍杆上趙勇磨出的繭痕硌著掌心,像在提醒他肩上的重量。他忽然想起陳將軍兵符上的話,“秦營有內鬼,月圓夜動手”,原來這內鬼不止一個,藏得也比他想象的要深。
遠處傳來聲馬蹄響,是項雲的親衛又回來了。這次,他帶來的不是壞消息,而是個用箭射來的布條,上麵是項雲蒼勁的筆跡:“已繞到秦軍後方,月圓時放火為號。”
龍弈抬頭望了眼天空,烏雲正一點點散去,露出輪滿月,像隻冰冷的眼,俯瞰著這片即將燃起烽火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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