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舊都鐵匠鋪的鐵屑味,漫到爐旁的玄鳥鐵砧時,龍弈指尖正撫過砧麵的紋路——砧身“玄鳥展翅”的刻痕邊緣發鈍,與阿婷父親鐵器鍛造秘錄裡“真鐵砧每紋見寒光”的描述不符,砧底還留著新焊的銅色焊點,沾著點黑灰。
“這鐵砧被動過手腳。”阿婷湊過來,指尖刮過砧縫裡的黑灰,在晨光裡撚了撚,泛出淡紅——是火藥燃燒後的殘留,“我爹說玄鳥鐵砧用的是千年玄鐵,這張是普通鑄鐵,還在夾層裡……”
話沒說完,蘇雅的藥箱“嗒”地砸在鐵砧旁。她用銀簪挑開砧底的焊點,挑出點暗紅粉末,湊近鐵匠鋪的爐火,粉末瞬間竄出淡藍火苗:“是摻了硫磺的火藥!隻要打鐵時力道夠重,砧底焊點斷裂就會引火,燒的不隻是鐵鋪,還有……”
“還有周圍的守城兵器。”項雲的鐵槍往鐵砧上一戳,震得鐵屑簌簌落下,老將軍咳嗽著從袖中摸出張鐵片,是自稱“鐵匠後人”的壯漢偷偷塞的,“上麵刻‘午時用鐵砧鍛兵器,否則燒守城軍械庫’——蕭衍是拿捏你護守城根基,想讓你……”
“想讓我要麼用砧引火,要麼看著軍械庫被燒。”龍弈的鐵槍尖挑過砧身,勾出絲深藍絲線,是東齊禁衛甲胄上的織錦,“壯漢袖口沾的就是這個,他根本不是鐵匠後人。”
話音剛落,鐵鋪外突然傳來巨響。趙徹的弓弩營扶著個扛著斷劍的士兵衝進來,士兵手裡的劍刃斷口參差不齊,劍柄還沾著火星:“軍械庫……軍械庫的兵器被人動了手腳!斷劍的人穿鐵匠服,卻在跑時露了禁衛甲片,還喊‘龍弈用廢砧鍛器,害兵器斷裂’!”
趙勇扛著鐵槍從巷口趕來,槍尖還沾著鐵屑:“淩豐,你帶兩百人去守軍械庫!我守鐵鋪,彆讓蕭衍的人趁亂搶鐵砧!”
淩豐的銀槍剛要出鞘,卻被龍弈按住。他目光掃過那壯漢的手——壯漢雖戴著鐵匠的皮手套,指節卻有禁衛握刀的厚繭,不是鐵匠的錘繭:“你握錘時,右手總往腰後摸,是禁衛藏匕首的習慣,不是鐵匠的手法。”
壯漢臉色驟變,突然往鐵砧撲去,懷裡的火折子剛要碰到砧底火藥遇熱會瞬間引爆),就被龍弈的鐵槍挑飛。槍尖抵住他咽喉時,壯漢懷裡掉出塊銅符,正麵是“鐵匠”,反麵刻著“蕭”字:“我……我娘被蕭衍抓了!他說隻要我騙你們用鐵砧,就放我娘!可他剛才還……還燒了我家的鐵匠鋪!”
城門外的號角聲突然變調。歸降的秦軍殘部首領帶著個兵卒衝進來,兵卒甲胄上的狼頭紋沾著鐵屑,懷裡抱著半塊斷裂的守城鐵盾:“營裡混了蕭衍的臥底!說鐵砧鍛的兵器全是廢的,午時守城時會斷,歸降的弟兄們……”
“弟兄們都在城牆上等著,就怕兵器真斷。”殘部首領的聲音發緊,“蕭衍的人還說,護民軍早把好兵器運走了,留我們用廢器守城,當敵軍的靶子!”
龍弈的鐵槍往鐵匠鋪地圖上的鐵砧位置一戳,指腹按在阿婷父親標注的“砧下密道”:“蕭衍想讓我們分兵守軍械庫、安撫降兵,他的人從密道鑽進來,等午時一到,要麼我們用砧引火毀兵器,要麼敵軍趁亂攻城,他再借‘護民軍藏好器’的名義招兵。”
“老東西帶三百人去密道!堵死他們的路!”項雲的鐵槍往地上一頓,震得鐵屑亂跳,“趙徹,你帶弓弩營去城牆,跟降兵說清,我們不僅沒藏好兵器,還在鐵鋪後巷留了備用軍械!”
“我和蘇雅去街巷。”淩豐翻身上馬,銀槍映著晨光掃過蘇雅的藥箱,“你帶檢測火藥的藥粉,跟百姓說鐵砧是假的,軍械我們會守——百姓信你,你說的他們肯聽。”
阿婷突然攥住龍弈的手腕,將父親的鐵器鍛造秘錄塞進他掌心,指尖帶著微涼:“我爹的秘記裡寫了‘真鐵砧辨偽法’,砧側有‘玄鳥銜鐵’暗紋,隻要潑上淬火水,就能顯形,還能……”她指了指鐵鋪的梁上,“那裡藏著真鐵砧,是我爹當年鍛的守城鐵砧,砧麵紋路寒光畢露,能蓋過假砧的破綻。”
午時的日頭升到正中時,龍弈已在鐵匠鋪布好了局。他和阿婷站在爐旁,手裡攥著淬火水;砧下密道裡,藏著壯漢的娘和幾個百姓,手裡攥著捆人的麻繩;項雲則帶著歸降的秦軍在城牆旁,故意給臥底留了“換兵器的機會”。
日頭正烈時,蕭衍的聲音從鐵匠鋪的屋頂傳來,帶著得意的笑:“龍弈!午時到了!你用不用鐵砧?不用,我就燒光軍械庫;用了,兵器斷了百姓就會反你,我的人就能進城……”
話沒說完,龍弈突然將淬火水潑在假鐵砧上。阿婷同時搬下梁上的真鐵砧,砧側“玄鳥銜鐵”的暗紋在陽光下顯形,砧麵寒光映得周圍發亮——真鐵砧的紋路蓋過了假砧的鈍痕,連爐旁的百姓都發出驚呼。
“不可能!你怎麼有真鐵砧?”蕭衍的聲音變了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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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留的守城鐵砧,你偷不走。”阿婷舉起鐵器鍛造秘錄,陽光照在書頁上,“你焊的假砧,也騙不了懂鐵的百姓。”
就在這時,砧下密道突然傳來動靜。壯漢的娘帶著百姓衝出來,捆住了剛從密道鑽進來的禁衛:“蕭衍!你騙我兒子,還燒我家鐵鋪!我們鐵匠都知道,真鐵砧哪有你這鈍紋路!”
城牆方向也傳來歡呼。項雲帶著歸降的秦軍押著臥底過來,臥底手裡的廢兵器早被掉包:“蕭衍的人全被抓了!備用軍械我們早運上城牆,他換的廢兵器,剛拿出來就被弟兄們識破了!”
蕭衍轉身想逃,卻被從屋頂躍下的淩豐攔住。蘇雅跟在後麵,手裡舉著碗藥汁:“你撒的火藥粉,我早配了滅火藥。”她將藥汁遞給壯漢,“你娘沒受傷,我們剛把她從蕭衍的人手裡救出來。”
壯漢接過藥汁,紅著眼眶跪在地上:“多謝龍統領!我再也不幫蕭衍騙人了!我們鐵匠都信你,願意幫護民軍鍛最好的兵器!”
暮色漫進鐵匠鋪時,龍弈站在真鐵砧旁。百姓鐵匠們正圍著真鐵砧鍛打守城兵器,鐵花在暮色裡濺起,映得每個人臉上發亮;蘇雅在給受傷的禁衛塗解藥,淩豐則幫歸降的秦軍把備用軍械搬上城牆。
阿婷靠在爐旁,手裡翻著父親的鐵器鍛造秘錄,突然抬頭衝龍弈笑:“我爹說,鐵砧鍛的不是兵器,是守城的底氣。”龍弈接過她遞來的鐵錘,輕輕敲了下真鐵砧,清脆的鐵音漫過鐵匠鋪,裹著鐵屑味與藥香。
“以前我總想著怎麼替百姓和歸降者擋危險、破陰謀,”龍弈的聲音輕得像風拂鐵砧,“現在才明白,真正的天下,不是靠我一個人守的,是隻要你給他們底氣,他們就會自己拿起兵器,和你一起守著這安穩。”
風穿過鐵匠鋪的門簾,帶著鐵音與藥香。龍弈的鐵槍斜倚在真鐵砧旁,槍尖的寒芒不再隻有冷意,還映著百姓鍛器時的專注、歸降秦軍搬軍械的認真,以及阿婷遞來的一塊熱餅——餅裡夾了點蔥花,剛好襯出鐵鋪煙火氣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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