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舊都城隍廟的香灰氣息，漫到案前的紫檀簽筒時，龍弈指尖正撚著支剛抽的簽——“白虎噬城，護民軍亡”六個字的墨色發浮，與阿婷父親城隍廟祈福秘錄裡“東齊簽文用鬆煙墨，浸油不暈”的規矩相悖，簽紙邊緣還留著未乾的香灰，沾著點淡白粉末。
“這簽是後換的。”阿婷湊過來，指尖捏起簽縫裡的香灰，在晨光裡撚了撚，泛出淺綠——是致幻香的殘留，“我爹說真簽筒用的是百年紫檀，這筒壁的木紋是貼的，裡麵還藏著……”
話沒說完，蘇雅的藥箱“嗒”地砸在案邊。她用銀簪挑開簽筒底部的暗格，挑出點淡白粉末，湊近城隍廟的燭火，粉末瞬間冒出淺藍煙：“是摻了曼陀羅的致幻香！隻要聞夠三炷香的時辰，就會產生幻覺，把‘百姓平安’看成‘敵軍屠城’，連……”
“連廟裡的神像都會看成敵軍的模樣。”項雲的鐵槍往簽筒上一戳，震得香灰簌簌落在案上，老將軍咳嗽著從袖中摸出張黃紙，是自稱“廟祝後人”的老丈偷偷塞的，“上麵寫‘辰時讓百姓抽簽，傳簽文示警，否則燒城隍廟的功德箱’——蕭衍是拿捏你護百姓信仰，想讓你……”
“想讓我要麼傳妄言亂民心，要麼看著功德箱裡的百姓捐糧被燒。”龍弈的鐵槍尖挑過簽筒，勾出絲暗紅絲線，是東齊禁衛腰帶上的織錦，“老丈袖口沾的就是這個，他根本不是廟祝後人。”
話音剛落，廟外突然傳來哭喊聲。趙徹的弓弩營扶著個抱香灰的老婦衝進來，老婦手裡的香灰碗還沾著火星，碗沿被燒得蜷曲：“南巷……南巷的百姓家被人扔了‘凶簽’！扔簽的人穿廟祝服，卻在跑時露了禁衛甲片，還喊‘龍弈藏好簽，燒家逼百姓逃’！”
趙勇扛著鐵槍從廟門趕來，槍尖還沾著香灰：“淩豐，你帶兩百人去收凶簽！我守城隍廟，彆讓蕭衍的人趁亂搶簽筒！”
淩豐的銀槍剛要出鞘，卻被龍弈按住。他目光掃過老丈的手——老丈雖握著桃木劍，指節卻有禁衛握刀的厚繭，不是廟祝的敲磬繭：“你解簽時，總往神像後摸，是禁衛藏匕首的習慣，不是廟祝的持簽手法。”
老丈臉色驟變，突然往簽筒撲去，懷裡的火折子剛要碰到簽筒致幻香遇熱會更快揮發），就被龍弈的鐵槍挑飛。槍尖抵住他咽喉時，老丈懷裡掉出塊銅符，正麵是“廟祝”，反麵刻著“蕭”字：“我……我孫兒被蕭衍抓了！他說隻要我騙百姓抽凶簽，就放我孫兒！可他剛才還……還燒了我家的柴房！”
城門外的號角聲突然變調。歸降的秦軍殘部首領帶著個兵卒衝進來，兵卒甲胄上的狼頭紋沾著泥汙，懷裡抱著半張殘破的路線圖：“營裡混了蕭衍的人！說簽文是真的，敵軍會從西坡偷襲，護民軍早把守城兵器運走了，歸降的弟兄們……”
“弟兄們都在西坡等著，就怕真有偷襲。”殘部首領的聲音發緊，“蕭衍的人還說，功德箱裡的糧是護民軍要運走的，留我們和百姓當替死鬼！”
龍弈的鐵槍往城隍廟地圖上的簽筒位置一戳，指腹按在阿婷父親標注的“神像暗格”：“蕭衍想讓我們分兵收簽、守西坡，他的人從暗格鑽進來，等辰時一到，要麼百姓信簽文逃城，要麼功德箱被燒，他再趁亂開城門……”
“老東西帶三百人去暗格！堵死他們的路！”項雲的鐵槍往地上一頓，震得香灰亂跳，“趙徹，你帶弓弩營去西坡，跟降兵說清，我們不僅沒運走兵器，還在西坡埋了警示鈴！”
“我和蘇雅去南巷。”淩豐翻身上馬，銀槍映著燭火掃過蘇雅的藥箱，“你帶解致幻的藥粉，收簽時跟百姓說，簽是假的，真簽文我早讓阿婷找出來了——百姓信你，你說的他們肯聽。”
阿婷突然攥住龍弈的手腕，將父親的祈福秘錄塞進他掌心，指尖帶著微涼：“我爹的秘記裡寫了‘真簽辨偽法’，真簽的背麵有‘玄鳥護城’暗紋，隻要浸在朱砂水裡就會顯形，還能……”她指了指神像的基座，“那裡藏著真簽筒，是我爹當年守廟時用的，裡麵的簽文全是‘國泰民安’，能蓋過假簽的妄言。”
辰時的鐘聲響起時，龍弈已在城隍廟布好了局。他和阿婷站在案前，手裡攥著朱砂水；神像暗格裡，藏著老丈的孫兒和幾個百姓，手裡攥著捆人的麻繩；項雲則帶著歸降的秦軍在西坡旁，故意給臥底留了“找兵器的機會”。
鐘聲落儘時，蕭衍的聲音從城隍廟的屋頂傳來，帶著得意的笑：“龍弈！辰時到了！你讓不讓百姓抽簽？不讓，我就燒功德箱；讓了，百姓逃城，我的人就能進城……”
話沒說完，龍弈突然將朱砂水潑在假簽上。阿婷同時搬開神像基座的真簽筒，裡麵的真簽灑在案上，背麵“玄鳥護城”的暗紋在陽光下顯形，連燭火旁的百姓都湊過來，指著真簽上的“國泰民安”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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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你怎麼有真簽筒？”蕭衍的聲音變了調。
“我爹守了一輩子的城隍廟，真簽筒你偷不走。”阿婷舉起祈福秘錄，陽光照在書頁上，“你換的假簽，也騙不了信神明更信安穩的百姓。”
就在這時，神像暗格突然傳來動靜。老丈的孫兒帶著百姓衝出來，捆住了剛從暗格鑽進來的禁衛：“蕭衍！你騙我爺爺，還燒我家柴房！我們百姓信的是護民軍守的城，不是你這假簽！”
西坡方向也傳來歡呼。項雲帶著歸降的秦軍押著臥底過來，臥底手裡的路線圖早被掉包：“蕭衍的人全被抓了！西坡的警示鈴響了三次，他們還以為是敵軍來了，全鑽進了我們的埋伏圈！”
蕭衍轉身想逃，卻被從屋頂躍下的淩豐攔住。蘇雅跟在後麵，手裡舉著碗藥汁：“你撒的致幻香，我早配了解藥。”她將藥汁遞給老丈，“你孫兒沒受傷，我們剛把他從蕭衍的人手裡救出來。”
老丈接過藥汁，老淚縱橫地跪在神像前：“多謝龍統領！我再也不幫蕭衍騙人了！這城隍廟的香火，該護的是護民軍，是百姓！”
暮色漫進城隍廟時，龍弈站在真簽筒旁。百姓們正圍著真簽筒抽簽，抽到“國泰民安”的人笑著把簽紙貼在衣襟上；蘇雅在給聞了致幻香的百姓塗解藥，淩豐則幫歸降的秦軍把功德箱裡的糧搬到南巷的糧點。
阿婷靠在神像旁，手裡翻著父親的祈福秘錄，突然抬頭衝龍弈笑：“我爹說，簽文求的不是神明，是心裡的安穩。”龍弈接過她遞來的一支真簽，指尖撫過“玄鳥護城”的暗紋，香灰氣息裹著藥香，漫過整個城隍廟。
“以前我總想著怎麼幫大家戳破謊言，”龍弈的聲音輕得像風拂燭火，“現在才明白，真正的天下，不是靠我拆了多少假簽，是隻要你給百姓心裡裝著安穩，他們就會自己站起來，護著這安穩，也護著你。”
風穿過城隍廟的窗欞，帶著香灰與藥香。龍弈的鐵槍斜倚在真簽筒旁，槍尖的寒芒不再隻有冷意，還映著百姓抽簽時的笑臉、歸降秦軍搬糧的認真，以及阿婷遞來的一塊熱糕——糕裡夾了點紅棗，剛好襯出城隍廟香火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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