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裹著工坊的鞣製酸味,漫到料台的《鞣製技藝手冊》時,龍弈指尖剛點到“栲膠配比”章節——手冊上竟寫著“栲膠與草木灰按13混合”,與阿婷父親《獸皮鞣製秘錄》裡“鞣製狐裘需‘純栲膠煮製,禁用草木灰,防皮板發硬’”的記載相悖。更糟的是,按此配比鞣製的狐裘,晾半日後就硬得像甲片,稍一彎折就裂出細紋,技藝手冊裡“煮膠時需恒溫80度煮兩時辰”的關鍵步驟被劃掉,旁添“大火煮一時辰即可”,改痕處還沾著未乾的鞣製料渣。
“這栲膠和技藝手冊都被動過手腳。”阿婷蹲下身,指尖撚起塊裂皮的邊緣,在雪光裡掰了掰,皮板斷麵泛著白霜——是草木灰殘留的堿分,“我爹說鞣製好的獸皮應柔軟如布,絕不會泛堿霜,這是有人故意在栲膠裡摻了草木灰,而且……”
話沒說完,蘇雅的藥箱“嗒”地砸在料台旁的木案上。她用銀簪挑過栲膠粉末,蘸了點栲膠純度檢測試劑,試劑瞬間從淺紅變成灰白含堿反應),再蘸倉庫裡封存的真栲膠,試劑立刻變成深紅純栲膠反應):“草木灰的堿分會破壞獸皮纖維,再過幾日這些皮都會廢,蕭衍再……”
“再讓扮成技藝教頭的人說‘是北境鞣製匠摻的草木灰,護民軍還改手冊藏技藝,想讓我們永遠鞣不出好皮’。”項雲的鐵槍往鞣製桶上一戳,震得桶裡的料水晃出漣漪,老將軍拽過個穿皮圍裙的“教頭”,袖管裡還藏著塊東齊禁衛的銅符——符上的“蕭”字沾著料渣,顯然剛拌過鞣製料。
“你根本不是技藝教頭。”龍弈的目光掃過教頭的手,雖握著刮皮刀,指節卻有禁衛握刀的厚繭,不是常年鞣製磨出的薄繭,“你教刮皮時,總往工坊外的部落帳篷瞥,是在等蕭衍的人煽動首領吧?”
教頭臉色驟變,突然往料堆旁的乾草堆撲去,懷裡的火折子剛要碰到堆著的真栲膠蕭衍計劃燒原料,嫁禍“歸降者不滿劣料”),就被淩豐的銀槍挑飛。槍尖抵住他咽喉時,教頭懷裡掉出張紙條,上麵畫著個被綁的孩童:“我兒子被蕭衍抓了!他說隻要我傳假論,就放我兒子!可他剛才還……還在歸降者的鞣製桶裡加了過量鹽,好讓大家以為歸降者也鞣壞皮!”
工坊外突然傳來喧嘩。趙徹的弓弩營扶著個拎裂皮的部落青年衝進來,青年手裡的狼皮已裂得不成形,聲音發顫:“有人喊‘按這手冊鞣皮都是廢品,同盟是故意騙我們的技藝’!首領說再這樣就終止合作,我們想學真技藝,卻被說‘是龍弈不讓教頭教,怕我們搶生意’,喊的人穿部落服,卻在跑時露了禁衛甲片,還說‘不如把工坊燒了,誰也彆乾’!”
趙勇扛著鐵槍從原料倉庫趕來,槍尖還沾著真栲膠的暗紅粉末:“淩豐,你帶兩百人去護住真栲膠!我守料台,彆讓蕭衍的人再加料!”
“不用。”龍弈突然按住淩豐的槍,目光落在技藝手冊的封底,“我爹的秘錄裡寫過,真手冊的‘鞣’字旁邊有極小的‘獸皮紋’暗記,假的沒有。阿婷,你去倉庫的木匣裡找找——我記得爹說過,木匣裡藏著備用的真手冊和純栲膠樣本!”
阿婷踩著料渣跑向倉庫,很快抱著個木匣回來,匣裡的真手冊上獸皮紋在雪光下清晰可見,純栲膠煮出的料水泛著透亮的暗紅。蘇雅這時也驗完了加鹽的鞣製桶,舉著銀簪道:“桶裡的鹽量是標準的三倍,還沾著東齊禁衛甲片的鐵屑,是他們偷偷加的!”
歸降的秦軍殘部首領這時帶著個兵卒衝進來,兵卒手裡攥著張部落傳訊:“營裡混了蕭衍的臥底!還跟部落首領說‘同盟要壟斷鞣製技藝’,首領已帶著人往工坊來了!弟兄們都……都想先去攔著,不想管鞣製了!”
“攔著和鞣製能一起辦。”龍弈指著真手冊,“項老將軍,你帶三百人去半路迎部落首領,帶他來看真鞣製過程;趙徹,你帶弓弩營幫新手按真手冊練手,每鞣好一張皮就當眾展示;淩豐,你跟我改良鞣製料——我爹的秘錄裡寫了,純栲膠加少量豬油能讓皮更軟,我們現在就試!”
未時的日頭勉強穿透雲層,新鞣製的狐裘已晾在架上,軟得能團成球,部落首領也跟著項雲進了工坊。那扮教頭的人突然跪在料台前,手裡舉著袋真栲膠:“這是蕭衍給我的‘摻灰栲膠’,我偷偷換了真的!北境的鞣製匠認得真料,能證明我不是故意騙大家的!”
就在這時,工坊外傳來歡呼。項雲的聲音帶著笑意:“首領剛看了新鞣的皮,說要跟我們加訂五十張!還抓了個給首領傳假信的臥底,搜出蕭衍的信,說要讓我們斷了合作!”
工坊中央突然響起掌聲。部落青年圍著真手冊抄步驟,北境鞣製匠還幫歸降者調鞣製料:“有真料真技藝,還有人幫我們傳手藝,蕭衍想讓我們做壞皮,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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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衍的聲音突然從工坊旁的樹林裡傳來,帶著氣急敗壞的嘶吼:“龍弈!你彆得意!合作沒斷,我還有……”
話沒說完,淩豐已躍到樹林邊,銀槍抵住蕭衍的咽喉。蘇雅跟在後麵,手裡舉著張剛鞣好的狐裘:“你摻的草木灰、改的手冊,我們早都改回來了。現在部落要跟我們長期合作,你的陰謀全破了!”
蕭衍還想掙紮,卻被趕來的三方人馬圍住。教頭的兒子也被趙勇帶了過來,少年撲到教頭懷裡哭:“爹,他們沒打我,是護民軍的叔叔給我穿了新皮襖!”
暮色漫進工坊時,龍弈站在鞣製桶旁。北境鞣製匠在教部落青年煮膠,歸降兵幫著張貼真技藝手冊,蘇雅在給鞣皮的老人遞熱湯;淩豐則幫著將新鞣的狐裘掛在工坊最顯眼的地方。
阿婷靠在龍弈身邊,手裡翻著父親的《獸皮鞣製秘錄》,突然抬頭衝他笑:“我爹說,鞣製坊傳的不是技藝,是大家一起把日子過暖的心思。”龍弈接過她遞來的一塊肉乾,肉乾用新鞣的鹿皮包著,還帶著淡淡皮香,“以前我總想著怎麼拆陰謀、護同盟,現在才明白,真正的統一天下,不是靠我守住多少工坊,是讓每個匠人、每個部落人、每個士兵,都能在手藝裡得生計,在合作裡得暖意——藝同傳,業同興,才是真天下。”
風穿過工坊的皮架,帶著鞣製料的淡酸與熱湯的暖意。龍弈的鐵槍斜倚在木案旁,槍尖的寒芒不再隻有冷意,還映著匠人煮膠的認真、青年學技的專注,以及阿婷遞來的一杯熱茶——茶裡泡著新炒的鬆子,剛好襯出肉乾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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