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糧營的麥香,漫到糧車旁的《調運糧賬》時,龍弈指尖剛按在“西部落調糧三百石”的條目上——賬頁竟沾著麥粉,“三百石”被改成“兩百石”,與阿婷父親《糧營秘錄》裡“北境與草原部落調糧需用‘穀穗紋’水印賬冊,墨汁摻朱砂,遇麥粉不糊”的記載相悖。更糟的是,按改後糧賬裝貨的糧車,剛駛出營門車軸就“哢嗒”響木軸是泡過雨水的劣質楊木,紋理已發糟),營外的調運路線圖上“南河渡有護糧隊接應”被改成“東溝嶺近路”,改痕處沾著未乾的泥土,而東溝嶺的草從裡,已藏著蕭衍的人埋的絆馬索索上纏著草原部落的羊毛,想嫁禍部落劫糧)。
“這糧賬和糧車都被動過手腳。”阿婷蹲在糧車旁,指尖摸過車軸的裂紋,在晨光裡撚了點木屑——是楊木,不是北境調車用的硬樺木,“我爹說糧車軸需選五年以上的樺木,木紋緊實,絕無糟心,這是有人故意換了楊木軸,而且……”
話沒說完,蘇雅的藥箱“嗒”地砸在糧堆旁的木案上。她用銀簪挑過木軸碎屑,蘸了點木材硬度試劑,試劑瞬間從淺紅變成灰白軟木反應),再蘸旁邊備用的樺木軸,試劑立刻染成深紅硬木反應):“楊木軸扛不住三裡地就會斷,蕭衍是想讓部落以為我們少給糧還故意壞車,再……”
“再讓扮成糧官的人說‘是北境糧吏改的賬,護民軍想私吞百石糧,還讓你們走絕路’。”項雲的鐵槍往車軸上一戳,震得木屑簌簌落,老將軍拽過個穿青布袍的“糧官”,袖管裡還藏著塊東齊禁衛的銅符——符上的“蕭”字沾著麥粉,顯然剛在糧堆裡待過。
“你根本不是糧官。”龍弈的目光掃過糧官的手,雖捧著糧鬥,指節卻有禁衛握刀的厚繭,不是常年簸糧磨出的薄繭掌心該有淺淡的麥芒痕),“你點糧時,總往東溝嶺的方向瞥,是在等蕭衍的人劫糧吧?”
糧官臉色驟變,突然往糧堆旁的柴房撲去,懷裡的火折子剛要點燃堆著的優質樺木軸蕭衍計劃燒軸,嫁禍“歸降者不滿分糧不均”),就被淩豐的銀槍挑飛。槍尖抵住他咽喉時,糧官懷裡掉出張疊得皺的紙條,上麵畫著個被綁的老婦人:“我娘被蕭衍抓了!他說隻要我改三筆賬,就放她!可他剛才還……還在歸降者的糧袋裡塞了草原部落的銅飾,好讓大家以為歸降者幫著部落劫糧!”
糧營外突然傳來喧嘩。趙徹的弓弩營扶著個牽馬的草原信使衝進來,信使的馬背上還掛著半條斷了的絆馬索,聲音發顫:“東溝嶺有伏兵!他們穿北境糧營的衣服,卻用東齊的彎刀!有人喊‘是龍弈讓我們截糧,不讓你們過冬’,我趁他們換索時跑回來,還有三個弟兄被……被圍在嶺下了!”
趙勇扛著鐵槍從備用軸庫趕來,槍尖還沾著新削的樺木粉:“淩豐,你帶兩百人去東溝嶺救應!我守糧營,彆讓蕭衍的人再換糧袋!”
“不用。”龍弈突然按住淩豐的槍,目光落在糧賬的封底——賬角有個極小的“麥粒紋”水印,是阿婷父親蓋的,假賬絕沒有,“阿婷,你去糧營的暗櫃找備用賬冊——我記得爹說過,備用賬裡夾著張‘糧車軸驗收單’,上麵有樺木軸的印記!”
阿婷踩著麥粉跑向暗櫃,很快捧著木盒回來,盒裡的真賬冊上麥粒紋在晨光裡清晰可見,驗收單上的樺木軸印記一比對,糧車的楊木軸立刻露了餡。蘇雅這時也蹲在絆馬索旁起身,舉著銀簪道:“索上的羊毛是用膠水粘的,還沾著東齊禁衛甲片的鐵屑,是他們故意纏上去的!”
歸降的秦軍殘部首領這時帶著個兵卒衝進來,兵卒手裡攥著張字條,臉色發白:“營裡混了蕭衍的臥底!他剛傳信說‘午時會有假護糧隊來,要把真糧車引去嶺西的空穀’!弟兄們都……都想先抓臥底,不想管調運了!”
“抓臥底和護糧調運能一起辦。”龍弈指著真糧賬,“項老將軍,你帶三百人去嶺西空穀設伏,等假護糧隊自投羅網;趙徹,你帶弓弩營幫草原人換樺木軸,每輛車都讓部落首領驗過;淩豐,你跟我重訂調運規矩——按爹的秘錄來,每批糧需北境、部落、歸降者各出一人監裝,糧袋上要蓋三方印記,少一方都不能發車!”
午時的日頭剛穿透晨霧,東溝嶺方向就傳來哨聲——項老將軍的人押著十幾個伏兵回來,甲胄上沾著泥卻沒見血,隻說“伏兵的彎刀上還刻著蕭衍的字號,搜出的糧袋都是空的”。那扮糧官的人突然跪在糧堆前,從懷裡摸出粒染了朱砂的麥粒:“這是我偷偷在真糧袋上做的記號——蕭衍的人盯著我,我隻能在改賬時多描一筆朱砂,好讓你們認出真糧!”
話音剛落,趙徹帶著草原首領進來,手裡舉著張剛蓋好三方印記的糧袋:“臥底抓著了!是歸降者裡的李卒,他剛才想換糧袋,被我們逮住時,還從懷裡掉出蕭衍給的賞銀——不過他說,蕭衍還想讓我們在調糧時起衝突,好趁亂搶糧!”
糧營中央突然響起掌聲。草原人幫著把真糧裝上車,北境糧吏在糧袋上蓋三方印,蘇雅在給帶傷的信使遞熱湯,湯裡飄著新煮的麥粒,喝著暖身。
暮色漫進糧營時,龍弈站在糧車旁,看著第一隊糧車駛進霧裡,車輪碾過地麵的聲音沉穩有力。阿婷靠過來,手裡翻著《糧營秘錄》,突然笑:“我爹說,糧營調的不是糧,是讓大家能安心過冬的底氣。”她遞來塊麥糕,糕裡裹著粒甜棗——是草原人剛送的。
龍弈咬了口麥糕,望著糧車遠去的影子:“以前總想著怎麼拆陰謀,現在才懂,統一天下不是守多少糧營,是讓每個部落、每個歸降者、每個百姓,都敢把過冬的希望交托給彼此。糧同調,心同齊,才是真天下。”
風穿過糧營的糧堆,帶著麥香與湯香。龍弈的鐵槍斜倚在木案旁,槍尖的寒芒映著賬冊上的麥粒紋,也映著阿婷遞來的熱茶——茶裡泡著新曬的棗乾,剛好襯出麥糕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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