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安全隱藏
成功了。卻又遠未成功。
老嚴和小劉帶領的行動小組,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最終有驚無險地將那兩件至關重要的物證——王振雄藏在岩縫深處的特製筆記本電腦,張海埋在廢棄護林站泥土下的防水存儲盒——成功取出,並按照最高標準完成了現場的初步封裝和保護。聽著通訊器裡傳來“證據已安全提取,正在撤離”的確認聲時,我緊繃到極點的神經仿佛被猛地撥動了一下,發出一聲瀕臨斷裂的嗡鳴。一股混雜著巨大reief和更深層次焦慮的洪流,瞬間衝垮了我強行構築的理智堤壩,讓我不得不緊閉雙眼,大口喘息,才能對抗那陣席卷而來的、幾乎要將我吞噬的眩暈感。
左腿的傷口在這極致的情緒波動下,發出了尖銳的抗議,疼痛如同擁有生命的藤蔓,順著骨髓向上纏繞,死死勒緊我的五臟六腑。冷汗濡濕了額發,順著鬢角滑落,滴在雪白的床單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但這短暫的生理不適,很快就被更緊迫的現實危機感強行壓下。
“證據保護”階段,在理論上似乎已經完成。它們被裝進了法拉第屏蔽袋,塞進了防震防磁的證據箱,貼上了編號的一次性封條,由我最信任的戰友親自押運。然而,“保護”隻是一個相對靜止的狀態,而我們的對手,卻處於絕對動態的、充滿惡意的進攻姿態。
王振雄正像一頭被驚擾的困獸,瘋狂駕車衝向那個已然空無一物的岩縫;邊境那個神秘的匿名聯係人也接到了境外指令,意圖不明地撲向邊境線;更深處,那個下達“速斷”命令的陰影,其觸角可能遠比我們想象的更為深遠。
將證據存放在常規的、即便是級彆很高的證物保管室,在此刻,無異於將它們置於聚光燈下,暴露在無數可能被滲透、被窺視的目光之中。王振雄在係統內經營多年,那張“保護傘”網絡尚未被完全勾勒清晰,誰又能保證,在某個關鍵的環節,沒有一雙隱藏的眼睛,正等待著將這些足以讓他們全軍覆沒的鐵證,扼殺在搖籃裡?
“安全隱藏……”我喃喃自語,這四個字比之前的“證據保護”更添了一層詭譎和凶險的色彩。保護,是建立防線,抵禦外敵。而隱藏,則是要將它們從明處轉入暗處,從目標的清單上徹底抹去,讓對手即便知道它們存在,也無從尋覓,無從下手。這需要的不再是堅固的堡壘,而是更高層次的策略、更絕對的信任,以及……更孤注一擲的勇氣。
我猛地睜開眼,目光銳利如刀,再次接通了與老嚴的加密通訊。背景音裡傳來車輛引擎的轟鳴和風聲,他們正在撤離的路上。
“嚴隊,證據暫時安全,但這隻是第一步。”我的聲音因剛才的劇烈情緒和身體的虛弱而有些沙啞,但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我們不能按照原計劃,直接將證據送往部裡技術鑒定中心。”
老嚴顯然愣了一下,車速似乎都放緩了些許:“為什麼?‘熔爐’程序不是最安全的方案嗎?”
“理論上是的。但‘熔爐’程序啟動,需要調動資源,涉及內部流程和知情人員。”我快速解釋道,語速急促,“王振雄能在係統內潛伏這麼久,張海能在他眼皮底下被送走,這說明我們的內部,絕非鐵板一塊。‘熔爐’程序的啟動本身,就可能是一個信號,會提醒那些隱藏的鼴鼠,證據已經被我們掌握並進入了最高級彆的保管流程。這會迫使他們在狗急跳牆之下,采取我們無法預料的極端手段。甚至……不能排除在鑒定中心內部,也有他們的人。”
通訊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引擎聲持續傳來。我能想象老嚴此刻緊鎖的眉頭和凝重的表情。他是在一線摸爬滾打多年的老刑偵,比我更清楚內部滲透的可怕與棘手。
“你說的有道理。”幾秒後,老嚴沉重的聲音傳來,“那你的意思是?”
“我們需要一個更隱蔽、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來‘隱藏’這些證據。”我斬釘截鐵地說,“在它們被正式提交、啟動司法程序之前,必須讓它們‘消失’。”
“消失?”老嚴的聲音帶著疑惑和警惕,“林峰,這可不是兒戲!證據一旦脫離可控的保管鏈,風險太大!”
“不是真正的消失,是戰略性的隱藏。”我糾正道,大腦飛速運轉,一個大膽而冒險的計劃雛形逐漸在腦海中形成,“聽著,嚴隊,我們需要分兩步走。”
我深吸一口氣,確保自己的邏輯清晰無誤:“第一步,虛晃一槍。你押運著證據箱,按照原定路線,大張旗鼓地前往部裡技術鑒定中心。做出我們要啟動‘熔爐’程序的姿態。這個動作,必須足夠真實,要能讓可能存在的監視者相信,證據正在被送往那個‘最安全’的地方。”
“引蛇出洞?還是……迷惑他們?”老嚴似乎捕捉到了我的意圖。
“兩者皆有。”我沉聲道,“我們要看看,在這個過程中,會不會有人沉不住氣,跳出來試圖攔截或破壞。同時,這也是給王振雄和他背後的人一個錯誤的信號,讓他們把注意力集中在鑒定中心那條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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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正的證據呢?”老嚴追問。
“這就是第二步,暗度陳倉。”我的聲音壓得更低,仿佛怕被無形的敵人聽去,“在你出發的同時,我們需要安排另一組絕對可靠的人,進行證據的轉移和隱藏。這組人,必須是你我都能以性命相托的、背景乾淨、與當前案件毫無關聯、甚至不在常規警務序列中的‘影子’。”
我頓了頓,說出了那個在我心中盤旋已久的名字:“我記得,楊建國叔叔當年為了應對極端情況,私下培養了一支不記錄在案的應急小組,代號‘潛龍’。成員都是因各種原因脫離一線、但忠誠和能力毋庸置疑的老兵,他們分散在各地,身份各異,隻在最危急時刻由特定指令激活。楊叔……在他臨走前,把激活方式和聯絡密語告訴了我。”
老嚴在那邊倒吸了一口涼氣:“‘潛龍’……老楊連這個都交給你了?!可是……動用他們,風險同樣巨大,而且這不符合程序……”
“顧不了那麼多了,嚴隊!”我打斷他,語氣帶著一絲罕見的焦躁和決絕,“程序是保護正義的,但有時候,過於僵化的程序反而會扼殺正義!現在是非常時期,對手在用‘速斷’這種毫無底線的規則外手段,如果我們還一味拘泥於程序,隻會被動挨打!我們必須比他們更聰明,更果斷!我相信楊叔叔留下‘潛龍’,就是為了應對今天這樣的局麵!”
通訊那頭再次沉默,隻有沉重的呼吸聲表明老嚴正在經曆激烈的思想鬥爭。這確實是一個逾越常規的決定,一旦泄露,後果不堪設想。
“……好!”足足過了半分鐘,老嚴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重重吐出一個字,“我聽你的!你說,具體怎麼做?”
“你按計劃前往鑒定中心,但車速可以適當放慢,給對方足夠的反應時間。我會立刻激活‘潛龍’,他們會主動與你聯係,接頭方式和地點,我會通過最高等級的離線加密信息分彆發送給你們。證據箱在接頭點,由你親自交給‘潛龍’的負責人。記住,除了接頭人,不要相信任何中途出現的人,哪怕他穿著警服、拿著所謂的‘上級命令’!”我語速極快,每一個細節都在腦中反複推敲。
“明白!證據在,人在!”老嚴的聲音恢複了慣有的沉穩和堅定,帶著一種托付生死的莊重。
“拿到證據後,‘潛龍’會負責將它們轉移到絕對安全的地點進行隱藏。這個地點,連你我都不會知道具體位置。他們擁有自己的安全屋網絡和反追蹤手段。”我繼續部署,“在隱藏期間,我們需要對證據內容進行備份和初步破譯。王振雄的筆記本電腦是特製的,不聯網,但一定有物理接口。張海的存儲盒也需要專業工具開啟。‘潛龍’小組裡有這方麵的專家,可以嘗試在不破壞證據的前提下,提取內部數據。”
“那提取出來的數據呢?如何保管和傳遞?”老嚴考慮得很周全。
“數據提取後,同樣由‘潛龍’負責保管。他們會使用一次性的物理介質存儲,並分散隱藏。需要使用時,再通過他們設計的絕對安全渠道進行物理傳遞,絕不通過網絡傳輸。”我回答道,“在所有威脅被清除,內部環境得到淨化之前,原始證據和核心數據,都將處於‘潛龍’的保護之下,處於‘隱藏’狀態。”
“……我明白了。這是一招險棋,但或許是眼下唯一能確保證據萬無一失的辦法。”老嚴最終認同了這個計劃,“我這邊會配合好,把戲做足。”
結束與老嚴的通話,我沒有絲毫停頓,立刻開始行動。忍著腿上傳來的陣陣抽痛,我艱難地從病床旁鎖著的抽屜裡,取出一個外觀普通、甚至有些陳舊的黑色電子詞典。這是楊建國叔叔留給我的遺物之一,他曾鄭重告誡,非到生死存亡關頭,不得啟用。
我按照他教我的特殊順序,按下幾個看似無關的按鍵,屏幕閃爍了幾下,跳出一個極其簡潔的、沒有任何標識的輸入界麵。我深吸一口氣,回憶著楊叔叔在病榻前,用微弱卻清晰的聲音告訴我的那串毫無邏輯、卻承載著無限信任與重托的密語,一個字符一個字符地輸入。
按下確認鍵的瞬間,屏幕暗了下去,幾秒後,一行極小的綠色文字一閃而過:“指令已確認。潛龍入水,待召而動。”
成功了!“潛龍”已經被激活。接下來,就是等待他們按照預設的、我無從知曉的複雜流程,與老嚴取得聯係。
做完這一切,我仿佛虛脫一般,癱軟在床頭上,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太陽穴處的血管突突直跳,眼前的景物偶爾會帶上幾重模糊的虛影。身體的透支已經接近極限。
但我不能休息。證據的“安全隱藏”計劃已經啟動,但這盤大棋的另一端,對手的棋子也在瘋狂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