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殘忍的眼神,開始粗暴地、像破冰船一樣推開身邊沉浸在各自世界裡的人群,呈一個鬆散的、卻極具壓迫感的半包圍圈,一步一步地朝著我所在的角落逼了過來。震耳欲聾的音樂依舊狂暴,但此刻,他們沉重的腳步聲、粗重的呼吸聲,甚至衣服摩擦的聲音,仿佛都被無限放大,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周圍的喧囂和迷幻的光影,如同潮水般退去,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板,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我和這四個不斷逼近的、充滿惡意的身影。空氣凝固得如同水泥,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
轉眼間,我已經被徹底堵死在了吧台與牆壁形成的夾角裡,退無可退。他們身上濃烈的酒精味、汗酸味,以及那股更加濃鬱的、令人作嘔的化學甜膩氣味,混合成一股有毒的濁流,撲麵而來,幾乎讓我窒息。
“喂,哥們兒,”紫發男生歪著嘴,嘴角掛著一絲殘忍的戲謔,語氣充滿了貓捉老鼠般的挑釁。他一隻手“啪”地一聲,重重拍在我旁邊的吧台麵上,震得我那瓶可憐的啤酒液麵劇烈晃動,“麵生得很啊?哪條道上的?一個人躲這兒喝這馬尿似的玩意,眼神還挺他媽不老實,瞅啥呢?嗯?”他最後一個“嗯”字拖長了音調,帶著十足的威脅。
他的同夥們發出低沉而充滿惡意的哄笑,像一群圍著垂死獵物的鬣狗。那個寸頭男抱著肌肉賁張的胳膊,胸肌幾乎要撐破緊身背心,眼神像兩把冰冷的刮刀,在我身上來回刮削,似乎在評估從哪裡下手比較方便。
我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聲音大得我自己都害怕會被他們聽見。但臉上,我必須努力擠出一種混合著討好、恐懼和慫態的僵硬笑容,模仿著街頭混混遇到真正硬茬子時那種色厲內荏的反應,聲音刻意帶上了一絲顫抖,甚至有點結巴:“大……大哥,誤……誤會,絕對是天大的誤會!我……我就等個朋友,媽的放我鴿子了,我歇歇腳,抽根煙就走……真沒瞅啥,這地方眼花繚亂的,能瞅清楚個啥……”
“等朋友?”紫發男猛地湊近,那張因為藥物作用而扭曲的臉幾乎要貼到我的鼻子上,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裡不正常的放大,眼白的血絲,以及牙齒上可能沾著的食物殘渣,一股酸臭的熱氣噴在我臉上,“我看你他媽是‘黑皮’派來的狗腿子吧?還是條子的眼線?盯我們半天了!當老子瞎?”
“眼線”這個詞,像一根燒紅的鐵釺,狠狠燙了我的神經一下。我強忍著向後仰頭躲避的生理衝動,繼續扮演著卑微懦弱的角色,甚至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大哥您……您真會說笑!您看我這一身,像……像吃公家飯的嗎?給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啊……我就是個小混子……”我甚至主動扯了扯自己膝蓋上的破洞,試圖增加一點可憐的可信度。
寸頭男顯然沒耐心聽我這套漏洞百出的表演,他猛地伸出粗壯得像小棒槌一樣的手指,重重地戳在我的鎖骨上,力量之大,讓我疼得倒抽一口冷氣,後背再一次狠狠撞在吧台堅硬冰冷的邊緣上。“少他媽跟老子在這兒裝蒜!老三,搜他身!裡裡外外給老子搜乾淨!看看有沒有什麼竊聽器、攝像頭之類的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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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一觸即發!他們的懷疑已經達到了頂點,下一步就是暴力驗證!我眼角餘光如同高速攝像機般急速掃視尋找生機——吧台後麵是光禿禿的牆壁,死路一條;左邊是瘋狂舞動、如同銅牆鐵壁般的人群;右邊被他們三人牢牢堵死;唯一的、狹窄的生機,是側後方那條通往洗手間的、更加昏暗、彌漫著異味通道!
“真不是啊大哥!我身上啥也沒有……”我一邊用近乎哀求的、帶著哭腔的語氣繼續拖延,一邊暗中將身體重心悄無聲息地後移,左腳腳尖微微轉向洗手間通道的方向,小腿肌肉像壓縮到極致的彈簧,蓄滿了力量,隨時準備爆發。
就在紫發男眼中凶光畢露,那隻滿是汗毛的手即將抓住我衣領的千鈞一發之際——
“砰——!嘩啦——!!!”
舞池中央猛地爆發出巨大的喧嘩、女人刺耳的尖叫聲、以及酒瓶狠狠砸碎在地上的刺耳脆響!仿佛是兩夥積怨已久的人因為一點微不足道的碰撞,瞬間點燃了火藥桶,扭打、咒罵、推搡……場麵徹底失控!混亂像瘟疫一樣迅速蔓延,吸引了全場幾乎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
這突如其來的騷亂,如同天賜的救命稻草!堵著我的這四個人,也被這近在咫尺的暴力衝突猛地吸引了,下意識地、齊刷刷地扭頭朝混亂不堪的舞池中央望去!
就是現在!機不可失!
我沒有絲毫猶豫!幾乎是憑借著千錘百煉的肌肉記憶和求生本能,我猛地一矮身,將中心降到最低,像一尾發現了縫隙的滑溜泥鰍,利用他們注意力被吸引、包圍圈出現刹那鬆懈的寶貴機會,從寸頭男壯碩的身體和冰冷吧台之間那道狹窄得幾乎不可能的縫隙中,用儘全力、不顧一切地擠了出去!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牛仔褲的破洞邊緣被吧台突出的金屬棱角“刺啦”一聲刮了一下!
“操!那小子跑了!”
“媽的!追!彆讓他溜了!肯定是探子!”
身後傳來氣急敗壞的怒吼、咒罵和雜亂的腳步聲,如同追魂的鼓點。
我頭也不回,將所有的恐懼和猶豫都拋在腦後,像一顆被絕望激發出的子彈,朝著那個閃爍著微弱綠光的洗手間標誌牌拚命衝去!在擁擠、混亂、因鬥毆而更加失控的人群中跌跌撞撞,肩膀、手肘不可避免地撞開幾個醉醺醺、東倒西歪的身體,引來一片惡毒的、淹沒在噪音中的咒罵。洗手間那扇虛掩著的、臟兮兮的門越來越近!我如同撲向救命方舟的溺水者,猛地衝了進去,反手就用儘全力去扳動那個老舊的球形門鎖——卻發現鎖舌鬆鬆垮垮,根本卡不住門框!
完了!鎖是壞的!
追兵的腳步聲、叫罵聲已經如同雷鳴般逼近到了門口!那扇薄薄的門板根本不可能擋住他們!
我的心跳聲在耳邊放大成失控的引擎轟鳴,血液瘋狂衝上頭頂,眼前甚至出現了瞬間的黑視!目光像瀕死動物般絕望而迅速地掃過這個狹小、肮臟、彌漫著刺鼻消毒水和尿騷味的人間角落——隻有一個隔間,木門虛掩著,露出裡麵更不堪的景象;窗戶高懸在接近天花板的位置,而且裝著拇指粗細、鏽跡斑斑的鋼筋防盜網,連一隻貓都鑽不出去!
真正的絕境!無處可逃!
難道我的臥底生涯,還沒真正開始,就要在這肮臟的洗手間裡,以一場寡不敵眾的血腥鬥毆告終?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澆頭,但隨之湧起的,卻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破釜沉舟的狠厲和凶性!四年警校磨礪出的血性,在這一刻壓倒了偽裝和恐懼!
我猛地轉過身,背靠著冰冷、滑膩、沾著不明汙漬的瓷磚牆壁,狠狠吸入一口混濁惡臭的空氣,雙腿微屈,腳趾摳緊地麵,雙手下意識地緊握成拳,骨節發出輕微的爆響,擺出了標準的格鬥防禦姿態。四年苦練的本能終於徹底撕碎了所有偽裝,我的眼神變得冰冷、銳利,像一頭被困的狼,死死盯住那扇即將被暴力撞開、搖搖欲墜的門板,裡麵隻剩下最原始的、關乎生存的決絕。
第一次危險,以最直接、最凶險、最令人窒息的方式,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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