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聯合行動
對小旅館房間外時間流逝的感知,變得模糊而扭曲。拉緊的窗簾將晝夜更替簡化成光線的明暗變化,唯有肋下和手臂傷口愈合時持續的刺癢,以及加密手機上偶爾跳出的、來自楊建國的簡潔指令,才讓我確認自己仍與現實世界保持著脆弱的連接。
那些模糊的標記照片,如同刻在我腦海裡的密碼,反複被咀嚼、分析,卻始終無法拚湊出完整的答案。這種懸而未決的狀態,混合著靜默期的孤寂和對自身處境的憂慮,像濕重的霧氣般籠罩著我。直到那天下午,加密手機收到了一條與以往截然不同的信息,簡短,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行動力:
“今晚2000,人民公園西門,第三張長椅。黑色轎車,尾號37。獨自前來。楊。”
不是詢問,不是指示分析,而是直接的地點、時間、接頭方式。一種混合著緊張、期待甚至是一絲恐懼的情緒瞬間攫住了我。靜默期結束了?是要給我新的任務?還是……因為“魅影”的事件,要對我進行評估,甚至……終止我的角色?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檢查了信息。人民公園西門晚上相對僻靜,第三張長椅靠近樹叢,易於觀察也易於撤離。尾號37的黑色轎車……這些細節都顯示出楊建國周密的安排。這不是一次隨意的會麵。
傍晚,我提前一個小時離開了小旅館,像真正的潛伏者一樣,換乘了兩次公交車,繞了一段遠路,最終在19:40左右,步行抵達了人民公園西門附近。夏日的夜晚來得遲,天際還殘留著最後一抹絳紫色,但公園裡的路燈已經亮起,在茂密的樹冠下投下斑駁的光影。我隱藏在馬路對麵一棟居民樓的陰影裡,像一尊凝固的雕像,默默觀察著西門外的動靜。
行人稀疏,偶爾有車輛駛過。我的目光如同掃描儀,掠過每一個角落,確認沒有可疑的盯梢或埋伏。19:55,一輛黑色的、款式普通的桑塔納轎車緩緩駛來,悄無聲息地停在了西門附近的路邊,車尾對著我所在的方向,牌照尾號正是37。駕駛座的車窗貼了深色的膜,看不清裡麵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20:00整。公園西門口除了幾個散步的老人,沒有異常。那輛黑色桑塔納也毫無動靜。
又過了大約五分鐘,就在我懷疑是否是自己暴露了,或者這是一個陷阱時,我的加密手機屏幕極輕微地亮了一下,沒有鈴聲,隻是一條新信息:“過來。後排。”
是楊建國。他顯然也在觀察,確認安全後才發出指令。
我深吸一口氣,拉了拉連帽衫的帽子,低頭快步穿過馬路,走到桑塔納轎車的後排右側車門旁。車門鎖“哢噠”一聲輕響,彈開了一條縫。我迅速拉開車門,矮身鑽了進去,並順手帶上了門。
車內空間狹小而昏暗,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和舊皮革的氣息。前排駕駛座上坐著一個穿著普通夾克、帽簷壓得很低的壯實男子,他沒有回頭,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而在後排左側,借著窗外路燈偶爾掠過光線,我看到了楊建國。
他並沒有穿警服,也是一件深色的夾克,裡麵是普通的棉質t恤。他看起來比畢業典禮那天在陰影中顯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冷峻。臉頰削瘦,顴骨突出,眼窩深陷,但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依然亮得驚人,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此刻正平靜無波地注視著我,帶著一種審視的重量。
“坐穩。”他開口,聲音低沉,略帶沙啞,和電話裡聽到的一樣,沒有任何寒暄。
車子幾乎在我關上門的同時就平穩地啟動,彙入了車流。司機顯然對路線極為熟悉,專挑一些燈光昏暗、車流較少的小路行駛。
“傷,怎麼樣?”楊建國問道,目光掃過我依舊有些僵硬的坐姿。
“好得差不多了,不影響活動。”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有力。
“嗯。”他應了一聲,不再說話,隻是將目光投向窗外流動的夜景。
車內陷入了沉默,隻有引擎低沉的轟鳴和輪胎壓過路麵的細微聲響。這種沉默並不令人舒適,它充滿了未言明的意圖和壓力。我端正地坐著,手心微微出汗,等待著。
車子最終駛入了城西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門口連招牌都沒有的小院。院牆很高,鐵門在車燈閃爍後自動打開,又在我們駛入後緩緩關閉。院子裡停著幾輛同樣不起眼的民用車輛。司機將車停在一棟三層小樓前,熄了火,但仍然坐在駕駛位上。
“下車。”楊建國說完,率先推門下車。
我跟著他走進小樓。裡麵和外麵一樣樸素,甚至有些簡陋。走廊燈光昏暗,牆壁斑駁。但當我跟著楊建國穿過一道需要刷卡和密碼的雙重鐵門後,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寬敞的大廳,燈火通明。牆壁上掛著巨大的電子地圖和白色寫字板,上麵密密麻麻地標注著各種符號和線條。十幾台電腦屏幕閃爍著,幾名穿著便裝但坐姿挺拔、神情專注的人員正在忙碌地操作著,通話聲、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高度緊張的、蓄勢待發的氣氛。這裡,顯然是一個秘密的行動指揮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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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出現引起了幾道目光的短暫注視,但很快又都回到了各自的工作上。楊建國沒有向任何人介紹我,徑直把我帶到了大廳角落一個用玻璃隔出的簡易辦公室裡。
他關上門,隔音效果很好,外麵的嘈雜瞬間減弱。他指了指辦公桌對麵的一張椅子,自己則走到飲水機旁,用一次性紙杯接了兩杯水,將其中一杯放在我麵前的桌上。
“這裡是指揮部的一個臨時前沿節點。”他開門見山,沒有任何鋪墊,“今晚有行動。”
我心臟猛地一跳,雙手接過水杯,指尖感受到紙杯的溫熱。“行動?”
“目標,是一個活躍在城西幾個高校周邊的散貨團夥,主要銷售對象就是在校學生。我們盯了他們一段時間,掌握了幾個下線的基本情況。今晚,他們有一批‘新貨’要到,可能會在‘藍調’出事後的真空期趁機擴大市場。”楊建國的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清晰有力,“你的任務是,作為生麵孔,混入他們交易可能出現的區域,進行外圍觀察和確認。不需要你接觸,更不需要你行動。你的眼睛,就是今晚最重要的工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