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了我的身上。這一次,不再是審視,而是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直奔主題的探究。
“林野,”他叫我的名字,那金屬摩擦般的聲音讓我神經緊繃,“你說說,剛才製服他,你怎麼想的?”他指了指瘦猴。
這是一個極其突然且危險的提問!它不是在問過程,而是在問動機和思維!考驗的不僅僅是我編故事的能力,更是我的臨場反應和心理素質!
我心臟狂跳,但臉上努力維持著鎮定,甚至刻意露出一絲屬於“林野”這個角色的、帶著點狠勁和功利的表情,語速不快,但清晰地回答:
“沒想太多。看到他拿槍對著阿成,想黑吃黑,還想卷了‘莊園’的貨和錢跑路,我就知道不能讓他得逞。不然,劉哥饒不了我,‘山魈’先生和‘佛爺’更饒不了我。與其後麵被追究連帶責任等死,不如拚一把,把他摁住,還能有條活路,說不定……還能立個功。”
我的回答,沒有絲毫高大上的理由,完全是從一個亡命徒的生存邏輯和利益角度出發——為了自保,為了不被牽連,為了可能的獎賞。這符合“林野”的人設,也更具有說服力。
豹眼聽完,臉上那厚重的油彩似乎牽動了一下,像是在……笑?但那笑意冰冷得沒有任何溫度。
“很實在。”他淡淡地評價了三個字。然後,他轉向黑皮,語氣不容置疑:“這個人,”他指指瘦猴,“交給你們自己處理。‘山魈’先生不喜歡廢物,更不喜歡叛徒。處理得乾淨點,算是將功補過。”
“明白!明白!”黑皮連連點頭,眼中閃過狠戾之色。瘦猴的命運,在這一刻已經被宣判。
接著,豹眼的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那眼神如同最終定價般,帶著一種決定性的意味。
“你,林野,”他緩緩說道,“這次,算你反應快,手底下也還有點硬茬子。關鍵時刻,知道輕重,沒掉鏈子。”
他頓了頓,仿佛在斟酌詞句,又像是在觀察我聽到這話後的反應。我低下頭,做出恭敬聆聽的姿態,內心卻掀起了巨浪。這是……賞識?來自這個明顯層級高於黑皮、甚至可能直屬於“莊園”或“佛爺”的武裝頭目的賞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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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黑皮,”豹眼不再看我,對黑皮命令道,“這次的事情,雖然出了紕漏,折了人,但好歹貨保住了,叛徒也揪出來了。你這個副手,選得還行。以後,‘7號點’這邊的事情,他可以多擔待些。具體怎麼做,你們自己清楚。‘山魈’先生那邊,我會如實彙報。”
“是!是!多謝豹眼兄弟!多謝‘山魈’先生!”黑皮臉上瞬間湧起一陣複雜的潮紅,是慶幸,是後怕,也有一絲因為我被“上麵”點名而可能產生的微妙嫉妒,但更多的,是一種壓力暫時解除的鬆弛。豹眼這話,等於是在“山魈”麵前,一定程度上認可了我和黑皮對這次危機的處理,尤其是肯定了我的作用。
豹眼不再多言,對身後的同伴打了個手勢。兩人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轉身,邁著精準而迅捷的步伐,很快便消失在窪地的出口,仿佛從未出現過,隻留下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和幾句決定了幾個人命運的話語。
窪地裡,再次隻剩下我們四人,不,是三人一囚。
黑皮長長地、重重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般,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完全浸透。他先是複雜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裡包含了太多東西——有利用,有倚重,有慶幸,或許,還有一絲更深沉的、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忌憚。
然後,他的目光轉向地上如同死狗般的瘦猴,那眼神瞬間變得無比猙獰和暴戾。
“猴子……”黑皮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帶著刻骨的寒意,“咱們兄弟一場,沒想到你走到今天這一步……”
瘦猴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反而不再恐懼,他抬起頭,怨毒的目光在我和黑皮臉上來回掃視,發出夜梟般淒厲的慘笑:“黑皮!林野!你們彆得意!老子在下麵等著你們!‘灰鼬’的人不會放過你們!‘莊園’……嘿嘿……‘莊園’就是你們的墳墓!老子……”
“砰!”
一聲沉悶的槍聲,打斷了瘦猴惡毒的詛咒。
黑皮手中的狩獵步槍槍口冒著青煙。瘦猴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觸目驚心的血洞,他臉上的表情凝固在那一刻的怨毒與瘋狂,身體抽搐了兩下,便徹底不動了。
空氣中彌漫開濃重的血腥味。
阿成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篩糠般抖動。
我看著瘦猴的屍體,內心冰冷一片。這就是叛徒的下場,也是這個黑暗世界最赤裸裸的規則。我靠著自己的機警、勇氣和精準的算計,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中存活下來,並且……意外地獲得了來自更高層頭目“豹眼”的注意和某種意義上的“賞識”。
這“賞識”如同一把雙刃劍。它意味著我的地位更加穩固,權限可能進一步擴大,接觸核心機密的機會更多。但同時也意味著,我被放置在了更高層級的聚光燈下,未來的每一步都將受到更嚴密的關注和更苛刻的考驗。“豹眼”及其背後的“山魈”乃至“佛爺”,絕不會輕易信任任何人,他們的“賞識”背後,必然是更深的利用和更殘酷的控製。
黑皮收起步槍,走到我麵前,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大,仿佛要將某種情緒宣泄出來。
“林野,這次……多虧你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也帶著一種重新確認的“親密”,“以後,這攤子事,咱們兄弟倆得真正擰成一股繩了!‘上麵’看著呢!”
我點了點頭,臉上擠出一絲符合場景的、混合著沉重與決心的表情:“劉哥,我明白。以後全靠劉哥帶路。”
目光掃過瘦猴的屍體,望向礦洞的方向。阿炳凶多吉少,“青磚”需要重新清點安置,襲擊我們的“灰鼬”如同陰影般潛伏在側,而來自“豹眼”和“山魈”的“賞識”,更像是一道無形的枷鎖。
危機暫時渡過,但我深知,自己已經踏入了一個更深的、更加危機四伏的泥潭。這“賞識”,是機遇,更是前所未有的挑戰。接下來的路,必須走得更加如履薄冰,更加步步為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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