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最終考驗
“沉默回廊”的經曆,像一場短暫而劇烈的寒潮,席卷過我緊繃的神經,留下遍地冰霜與更深邃的迷霧。那個眼神如古井般的男人,他的話語,他施加的無形壓力,在我回到分析室後的幾十個小時裡,依舊如同附骨之疽,揮之不去。他沒有給我任何明確的指令,除了那句“記住我今天說的話”和“最終的考驗”。這種懸而未決的狀態,比直接的刀劍相加更令人煎熬。
我像一頭被無形鎖鏈拴住的困獸,在分析室這方寸之地焦灼地踱步。右手掌心的舊傷仿佛感知到了主人內心的風暴,持續不斷地傳來沉悶的抽痛,像一枚埋藏在血肉下的、不安的計時器。“赤道”項目的推進並未停止,在“扳手”團隊越來越信服甚至帶著一絲敬畏)的配合下,主動防禦模型的雛形已經搭建完畢,進入了緊張的內部測試階段。但我知道,這遠遠不夠。這僅僅是“工作”,而非“考驗”。
那個男人口中的“考驗”,會是什麼?是技術上的終極難題?是人格忠誠的徹底獻祭?還是……需要我雙手沾上永遠無法洗淨的鮮血?
每一種可能,都讓我不寒而栗。我反複咀嚼著他的話——“價值,需要被放置在正確的位置上”。什麼才是“正確的位置”?靠近“獅王”的位置?成為他手中最鋒利、也最聽話的那把刀?那與我複仇的使命,是背道而馳,還是……殊途同歸?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我強行按捺下去,帶著一種近乎自我厭惡的驚悸。我不能讓自己滑向那個深淵,哪怕隻是思想的片刻鬆懈。
就在這種焦灼的等待幾乎要將我逼至極限時,轉機,以一種我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驟然降臨。
深夜,分析室內隻有服務器低沉的運行聲和我自己的呼吸。我正強迫自己專注於“幽靈通道”一段異常複雜的加密日誌分析,試圖從中找出任何可能與之前那詭異數據流“獅王”的陰影)相關的蛛絲馬跡。突然,個人終端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卻與其他任何通知音都截然不同的、宛如水滴落入深潭的脆響。
不是來自“算盤”係統,不是來自“山魈”團隊,也不是來自岩石。
屏幕上,彈出一個沒有任何標識、背景純黑、隻有一行白色文字的簡潔對話框:
【坐標:東經99.xxxx,北緯25.xxxx。時限:72小時。目標:確認‘信風’身份,評估其價值與威脅。授權:最高。指令:獨狼行動,閱後即焚。】
文字下方,是一個不斷閃爍倒計時的紅色時鐘——715959……715958……
我的心臟猛地收縮,仿佛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迅速回落,留下一種失重般的眩暈感。
來了!“最終的考驗”!
沒有多餘的解釋,沒有背景資料,隻有一個地理坐標,一個代號“信風”,一個模糊到極致的任務,和一個冷酷的七十二小時倒計時。“獨狼行動”,意味著沒有支援,沒有後手,一切風險與決策,都由我獨自承擔。“閱後即焚”,意味著這是一次絕密中的絕密,不容任何記錄和外泄。
坐標位置在我腦海中迅速定位——位於邊境線附近,一個三不管地帶的邊緣,地圖上標記為一個早已廢棄多年的小型民用氣象站附近。那裡山高林密,地形複雜,是各種非法跨境活動的溫床。
“信風”?這顯然是一個代號。是集團的潛在合作者?是叛逃的內部人員?還是……警方或其他勢力的臥底?任務要求是“確認身份,評估價值與威脅”。這看似中立的指令,背後卻隱藏著無限的可能。“確認”之後呢?是吸納?是控製?還是……清除?“評估”的標準又是什麼?對集團的忠誠度?還是其本身所能帶來的利益?
這根本不是一次簡單的偵察任務!這是一次針對我個人的、全方位的考核!考核我的情報分析能力、野外生存與偵查技能、臨場判斷力、心理素質,以及……最關鍵的是,在麵對不確定目標和複雜局麵時,我所做出的“價值判斷”和最終抉擇,是否符合集團那黑暗森林般的法則!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四肢。獨身前往那種危險地帶,麵對一個未知的、可能極度危險的“信風”,七十二小時內要完成身份確認和評估……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任何一個環節出錯,我都可能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那片茫茫林海之中,或者,更糟,落入敵手,生不如死。
但期待的火焰,也在同一時刻“轟”地燃起,燒灼著恐懼帶來的寒意。這就是通往核心的鑰匙!通過它,我就能證明自己的“價值”,獲得那個男人口中“正確的位置”!隻有站得足夠高,我才能看清“獅王”的真麵目,才能觸及父親案件的真相!
沒有時間猶豫。我死死盯著那行冰冷的白色文字和不斷跳動的紅色數字,直到對話框如同出現時一樣突兀地消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我的幻覺。但腦海中牢牢記住的坐標和倒計時,證明著考驗已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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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行動起來。大腦進入一種極致的冷靜狀態,像一台高效運行的作戰電腦。首先,利用“幽靈通道”的最高權限,以“需進行特定區域電磁環境模擬測試”為由,調取了坐標點周邊五十公裡範圍內,最近七十二小時的所有可用的衛星遙感圖像包括可見光、紅外和合成孔徑雷達數據)、公開的航空管製信息、以及周邊幾個邊境哨所包括我方和鄰國)的例行巡邏記錄脫敏後)。我不能直接查詢軍方或警方的高度機密信息,那無異於自我暴露,但這些邊緣數據,經過我的交叉分析和深度挖掘,足以拚湊出一幅相對清晰的態勢圖。
圖像顯示,目標區域在過去幾天內,有零星的非規律性車輛活動痕跡,但無法確定歸屬。紅外影像在廢棄氣象站內部捕捉到斷續的、微弱的熱源信號,不像是大型動物,更可能是人類活動,但無法分辨人數。沒有大規模武裝力量的集結跡象。
但這遠遠不夠。“信風”的身份是謎,目的更是謎。
我關閉所有係統,開始準備行裝。不能攜帶任何與“獵隼”身份相關的物品。我換上了一套便於行動的、沒有任何特征的深色戶外服,檢查了個人終端上一個獨立的、經過高度改裝和加密的離線地圖與導航模塊。武器……我猶豫了一下。攜帶製式武器風險極高,一旦被查獲,後果不堪設想。最終,我隻選擇了一把鋒利的、沒有任何標識的多功能生存刀,以及一套簡易的醫療包和淨水設備。輕量化,隱蔽性,是這次“獨狼行動”的關鍵。
沒有向任何人告彆,也沒有留下任何信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我如同一個真正的幽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基地,融入了邊境地區那彌漫著晨霧與未知危險的灰暗天幕之下。
前往坐標點的路程,本身就是第一重考驗。我不能使用任何可能被追蹤的交通工具。依靠離線地圖和原始的指北針,我徒步穿越密林,攀爬陡峭的山脊,涉過冰冷刺骨的溪流。邊境地區的天氣變幻莫測,時而烈日灼人,時而暴雨傾盆。潮濕、悶熱、蚊蟲叮咬、還有隨時可能遭遇的毒蛇猛獸,以及更危險的——潛伏在暗處的非法武裝人員或邊境巡邏隊。
我的神經始終緊繃得像拉滿的弓弦,耳朵捕捉著林間的每一絲異響,眼睛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可能藏匿危險的角落。右手掌心的傷口在汗水和摩擦下,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刺痛,但我無暇顧及。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時間!必須在倒計時結束前,找到“信風”,完成評估!
經過近二十個小時不眠不休的艱難跋涉,在第二天黃昏時分,我終於抵達了目標坐標點外圍的一座山脊上。借助高倍望遠鏡,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下方山穀中那座廢棄的氣象站。
它比想象中還要破敗。幾棟低矮的水泥建築匍匐在荒草之中,屋頂大多坍塌,牆壁上布滿苔蘚和彈孔看來這裡並非絕對的淨土)。主建築旁邊豎立著一座鏽跡斑斑的鐵塔,曾經可能用於懸掛氣象儀器,如今隻剩下一個扭曲的骨架。
望遠鏡緩緩移動。突然,我的目光定格在主建築一個看似完整的窗戶後麵。那裡……有反光!不是玻璃的自然反光,而是某種光學鏡片在夕陽餘暉下極其短暫的、有規律的閃爍!
有人!而且在用觀測設備監視著外圍!
我的心跳陡然加速。目標就在裡麵!但對方顯然也極其警惕。
我沒有貿然靠近。而是選擇了一個更加隱蔽、視野卻更好的製高點,利用茂密的灌木叢作為掩護,如同蟄伏的獵豹,開始了漫長的潛伏觀察。我必須摸清對方的行動規律、人數、以及可能的裝備。
夜幕逐漸降臨,林間的氣溫迅速下降。濕冷的寒意透過衣物滲入骨髓,但我一動不動。紅外夜視儀中,那個窗戶後的熱源信號依舊存在,偶爾會輕微移動。除此之外,建築內部還有另外兩個較為穩定的熱源。至少三個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倒計時在我的腦海中如同喪鐘般敲響。50小時……48小時……我必須采取行動了。單純的觀察,無法獲取確認身份的關鍵信息。
在第三天的淩晨,天色將亮未亮、人最為困頓的時刻,我決定冒險靠近。利用夜色的掩護和風聲的掩蓋,我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滑下山坡,借助荒草和殘垣斷壁的陰影,一點點地向廢棄氣象站的主建築摸去。
距離越來越近,我已經能隱約聽到建築內傳來的、壓得極低的交談聲。不是當地常見的少數民族語言,也不是緬語或泰語……是中文!帶著一種……很奇怪的、略顯生硬的口音?
我屏住呼吸,將身體緊緊貼在一堵斷牆之後,全力傾聽著。
“……確認了,交接時間就在明晚……地點不變……”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說道。
“風險還是太大……‘獅王’的人……反複無常……”另一個聲音聽起來更年輕,也更猶豫。
“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錯過了……就徹底完了!”沙啞聲音帶著一絲焦躁,“‘信風’必須把東西帶出去……這是最後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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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風”!他們提到了“信風”!而且聽起來,“信風”似乎是要從“獅王”集團這裡帶走什麼東西?“最後的希望”?他們是什麼人?聽起來不像是單純的犯罪分子,倒像是……某種走投無路、試圖與虎謀皮的絕望者?或者是……臥底?但如果是臥底,為何要帶走東西?是證據?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情況比想象中更複雜!這個“信風”,似乎處於某種危險的交易之中,而交易對象,直指“獅王”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