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線人危機
eve9權限的世界,並非一片坦途,反而像一片被精密儀器照亮的雷區。每一寸土地都清晰可見,但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因為你不知道哪一次看似尋常的數據訪問,會觸發深埋地底的致命引信。“諦聽”芯片便是這片雷區最無情的監管者,它無聲無息,卻將我的生命體征轉化為冰冷的數據流,彙入某個我無法觸及的終端。左手腕上的黑色腕帶,仿佛會隨著我心跳的細微變化而微微收緊,時刻提醒著我那懸於頭頂的“應急乾預”協議,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
我將自己囚禁在分析室這座金屬牢籠裡,扮演著一個對技術癡迷到近乎偏執的核心成員。我瘋狂地吞噬著eve9權限解鎖的海量信息——研究“幽靈通道”終極架構圖中那些巧奪天工卻又服務於黑暗交易的加密節點;解析“赤道”運輸線安全核心日誌裡,被“山魈”手下視為天書的、沾染著血腥與硝煙味的原始數據,試圖逆向勾勒出集團實體運作的猙獰骨架。我的目光,更未曾遠離“深淵”檔案館那有限的開放區域,反複研磨著關於“黑箭”行動的殘卷,像考古學家般,試圖從那些被濃墨塗抹的斷章殘句裡,挖掘出關於叛徒“杜鵑”和行動泄密真相的化石。
“杜鵑”,這個名字是父親用生命刻入我靈魂的烙印,是撕開重重迷霧的唯一裂痕。然而,即便以eve9權限窺探,檔案館內關於“杜鵑”的記錄也如同被徹底蒸發,再無痕跡。我隻能將這個代號如同淬毒的匕首般藏在心底,等待它未來與某張麵孔、某個事件碰撞出複仇的火花。
日子在一種表麵按部就班、內裡卻如同高壓鍋般的氣氛中流逝。我按時列席最高戰略會議,隱身於角落的陰影,如同一個沉默的觀測者,記錄著“算盤”那經過處理的電子音如何冷靜地分配著罪惡的資源,觀察著“山魈”如何用粗野的咆哮扞衛其地盤,品味著其他核心成員之間那看似合作、實則暗藏機鋒的微妙平衡。
“簿記”對我此前關於“信風”案的“深度金融數據掃描”建議,給出了一份無懈可擊的技術報告,結論乾淨得令人不安,並將檔案標記為“已結案”。我知道,真正的清理早已在更深、更暗的層麵完成。我選擇了沉默,過多的關注是不明智的,尤其是在“簿記”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麵前。
就在我幾乎要適應這種在刀尖上汲取信息、在監控下維持偽裝的日常時,那根連接著我與外部世界、維係著我最後一絲歸屬感的脆弱絲線,猝然繃斷!
那是一個深夜,我正全神貫注於“幽靈通道”一段異常複雜的底層數據流。我正進行一項極其危險的推演——試圖驗證一個關於其核心加密協議可能存在一個未被記載的、非官方的“後門”。這個猜想如同在絕壁上尋找藤蔓,一旦證實,或許能在未來某個萬劫不複的時刻,為我留下一線渺茫的逃生縫隙。
突然!個人終端上,一個獨立於集團所有通訊矩陣之外、物理隔離、采用動態量子加密的特定模塊,發出了持續而尖銳、如同垂死蜂鳴般的警報!
是楊建國!是老楊與我之間,約定的最高等級、僅在生死存亡關頭啟動的緊急聯絡信號!
我的世界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靜音鍵,隨即又被洶湧的血液奔流聲淹沒。心臟先是一記沉重的停頓,仿佛被無形之手狠狠攥住,隨即開始了瘋狂而無序的擂動,猛烈地撞擊著胸腔,每一次收縮都帶來窒息般的痛感。血液轟然衝上頭頂,視野邊緣泛起一片血紅。右手掌心的舊傷,那枚見證著父親慘死和無數次掙紮的烙印,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再次撕裂,傳來一陣尖銳到幾乎讓我暈厥的劇痛。
出事了!警方內部出了塌天的大事!
幾乎是一種烙印在骨髓裡的本能,我的手指在思維之前就已經動作。快捷鍵如幻影般閃過,瞬間切斷了與“幽靈通道”的所有活躍連接。同時,一個預設的、多層嵌套的清理腳本被觸發,以遠超常規日誌覆蓋標準的算法,將我剛才所有的逆向推演操作記錄打散、混淆、並填入大量隨機生成的無意義數據流,如同將一滴水彙入奔騰的江河。
完成這一切,不過彈指之間。我強忍著指尖因過度用力和控製而產生的顫抖,點開了那個依舊在瘋狂閃爍、仿佛承載著無儘焦灼與絕望的緊急信號。
沒有圖像,隻有一段被極限壓縮、嚴重失真、仿佛在極端惡劣電磁環境下掙紮著錄製的音頻,伴隨著刺耳的、如同金屬刮擦的電流噪音,斷斷續續地衝擊著我的耳膜。
“……夜鶯……失聯……超過……48小時……最後有效信號……位於……‘金庫’外圍識彆區……重複……夜鶯失聯!”楊建國的聲音嘶啞、急促,失去了往日的沉穩,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啟動……‘歸巢’緊急預案……‘燈塔’……嘗試三次單向聯絡……均告失敗……”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初步判斷……非技術原因……可能已暴露……或……已遭遇不測……”
“……命令……所有……‘深潛’單元……立即進入……絕對靜默……等待喚醒……”
“……你……處境極度危險……謹慎……優先確認自身安全狀態……”
“……等待……下一步……”
音頻在這裡被一陣更加劇烈、仿佛信號源被物理摧毀般的、令人牙酸的噪音徹底吞噬,隨後,一切歸於死寂,隻剩下我粗重得如同風箱般的喘息聲在分析室裡回蕩。
“夜鶯”失聯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被高速行駛的列車迎麵撞擊,所有的思維、所有的算計,在那一刻都被震得粉碎。“夜鶯”,警方潛伏在“獅王”集團內部地位最高、隱藏最深的王牌線人!他的身份是絕密中的絕密,是懸在集團心臟上方最致命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是無數行動得以展開的信息基石,也是……我在這片無邊黑暗中,能夠感知到光明世界存在的、為數不多的坐標之一!
而他,失聯了!超過48小時!最後信號消失在“金庫”外圍!
“金庫”!集團內部對位於緬北深山、由“佛爺”“獅王”境外代號)直接掌控的最大核心製毒工廠和原始毒品儲存基地的黑話稱呼!那是集團真正的命脈,是武裝到牙齒的龍潭虎穴,是進去了就幾乎不可能活著出來的絕地!
“夜鶯”的信號出現在那裡,意味著什麼?他是在執行某項終極任務時不幸暴露?還是……他的身份早已被察覺,這是一個精心布置的、請君入甕的陷阱?無論哪種,結局幾乎可以預見——在“金庫”那種地方,暴露即意味著最徹底的“清理”,是真正意義上的屍骨無存,連一絲漣漪都不會留下。
楊建國啟動了“歸巢”預案,命令所有潛伏單元進入“絕對靜默”,這是最高級彆的警報!這意味著警方高層判斷,“夜鶯”的失聯極有可能不是意外,而是集團方麵一次成功的、致命的反滲透打擊!整個警方苦心經營多年的潛伏網絡,正麵臨著被連根拔起的係統性風險!
而我……老楊那句“你……處境極度危險”如同冰錐,狠狠紮進我的心臟!
是的,極度危險!“夜鶯”的失聯,像一塊巨石砸入本就暗流洶湧的泥潭,必將引發連鎖反應。集團內部,尤其是“簿記”麾下那群嗅覺敏銳的“清道夫”,一定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鬣狗,展開最瘋狂、最殘酷的內部篩查和清洗!任何一絲微小的異常,哪怕隻是一個眼神的遊離,一次心跳的失常,都可能被無限放大,成為被撕咬的借口。我這個剛剛獲得核心身份、根基淺薄、身上還帶著“信風”案些許疑雲的“新人”,無疑正處在風暴眼的最邊緣,是完美的懷疑對象和替罪羊!
巨大的恐懼如同來自西伯利亞的寒流,瞬間凍結了我的四肢,冰冷的觸感從指尖蔓延到心臟。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左腕上“諦聽”腕帶的監測模塊,因為我的心率變異度急劇增大、血壓飆升以及皮質醇水平的異常波動,而傳來一陣極其微弱、但絕不容忽視的、類似能量漣漪的反饋!
它在記錄!它在實時分析我的應激反應!這台冰冷的機器,正在將我內心的驚濤駭浪,轉化為可供分析的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