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確認。‘渡鴉’。”一個經過明顯變聲器處理、分辨不出年齡和性彆、冰冷如同金屬摩擦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這不是“山魈”本人,應該是他的代言人或者通訊官。
“我是陸文軒。”我開口,刻意讓自己的聲音帶上一絲經過克製的、商業化的沉穩,以及一點點不易察覺的疏離,“代表‘獵隼’先生,接收貴方的信息。”
“‘獵隼’先生近期的表現,展現了卓越的能力和對組織的非凡忠誠。”那個冰冷的聲音毫無波瀾地陳述著,像是在念一段預先寫好的稿子,“雖暫時失聯,但其功績不應被埋沒。奉上峰指令,特此授予‘獵隼’三星忠誠勳章一枚,記錄在案。同時,將其名下應得之獎勵及撫恤,共計一百五十萬瑞士法郎等值資產,轉由其指定代理人,‘渡鴉’先生,也就是你,代為接收和處理。”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虛擬的、造型猙獰的三頭犬徽章圖案,以及一串代表加密貨幣錢包地址和密鑰的複雜字符。
一百五十萬瑞士法郎!即使是對於見慣了黑金交易的“陸文軒”來說,這也是一筆足以令人心跳加速的巨款。我適時地讓眼中閃過一絲貪婪的光芒,喉嚨輕微地滾動了一下,表現出恰到好處的“動容”。
“感謝上峰的肯定和厚賜。”我微微欠身,語氣保持著恭敬,但又不失“陸文軒”的江湖氣,“‘獵隼’兄之前曾多次提及組織的……慷慨。隻可惜,他……”我適時地停頓,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混合著惋惜與無奈的複雜表情,“唉,天妒英才。這筆錢,我會按照他的遺願……嗯,他之前的安排,妥善處理。”
我刻意將“遺願”這個詞說得模糊,既暗示“獵隼”可能已死,又給自己留下了轉圜餘地。
屏幕上的模糊頭像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但那冰冷的沉默持續了幾秒鐘,仿佛在分析我的每一個微表情和措辭。
“組織不會忘記任何一位有功之臣。”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冰冷,但我似乎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的、不易察覺的審視意味,“‘渡鴉’先生,你與‘獵隼’合作多年,對他的……能力和行事風格,想必十分了解。”
來了。試探開始了。
“合作是合作,了解是了解。”我笑了笑,笑容裡帶著一絲生意人的圓滑和謹慎,“‘獵隼’兄能力超群,心思縝密,這點我深表佩服。至於他的行事風格……嗬嗬,乾我們這一行的,誰還沒點自己的秘密和門道?我隻看結果,不問過程。他給我帶來利益,我幫他處理麻煩,各取所需,僅此而已。”
我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純粹的、不關心內情的利益合作者。
“很好。”那個冰冷的聲音似乎對我的回答還算滿意,“希望未來,我們還有合作的機會。組織需要像你這樣……注重效率的夥伴。”
這句話,像是一根帶著倒鉤的魚餌。它在暗示未來的合作可能,也是在試探我是否願意更深地涉入“獅王”集團的事務。
“有機會自然好說。”我沒有表現出過多的熱情,也沒有直接拒絕,隻是用一種不置可否的、商人式的口吻回應,“畢竟,誰會和錢過不去呢?隻要條件合適,風險可控。”
通話似乎即將結束。就在這時,那個冰冷的聲音似乎不經意地補充了一句,語氣沒有任何變化,但內容卻像一道冰錐,瞬間刺穿了我所有的偽裝:
“‘獵隼’最後一次與你聯係,除了交代資產處理,是否……還提及過彆的什麼?比如,他當時所處的環境,或者……接觸過的某些……特彆的人或物?”
我的心臟在那一瞬間幾乎停止了跳動。血液似乎瞬間湧向頭頂,又迅速退去,留下冰冷的麻木。後背的傷口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右手的舊傷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了一下,灼痛難當。
他們還在懷疑!他們懷疑“獵隼”在最後時刻,可能傳遞出了比他們已知的、更關鍵、更致命的信息!他們想從我這個“境外合夥人”這裡,確認“獵隼”是否還留了後手!佛爺的“讚賞”,果然包裹著最致命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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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光火石之間,“陸文軒”的求生本能壓倒了“林峰”的驚駭。我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眉頭微微皺起,仿佛在努力回憶:“特彆的人或物?這個……他當時通訊信號很差,斷斷續續的,隻來得及交代了幾處資產的位置和轉移方式,還有……嗯,好像抱怨了幾句那邊天氣糟糕,蟲子多,還有個什麼……脾氣很倔的本地老頭,給他處理傷口手藝很差勁什麼的……具體細節,時間緊,真沒多說。怎麼,這些東西……很重要?”
我將信息模糊化,指向克倫據點可能存在的、無足輕重的細節,同時用一種略帶好奇和警惕的反問,將問題拋了回去。
虛擬空間裡再次陷入了沉默。那模糊的頭像一動不動,仿佛一尊冰冷的電子墓碑。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我能感覺到冷汗正沿著脊柱緩緩滑落,浸濕了嶄新的襯衫內襯。
“……不重要。”良久,那個冰冷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聽不出任何情緒,“隻是例行詢問。‘渡鴉’先生,記住你的承諾,妥善處理‘獵隼’的遺產。通訊結束。”
話音落下,屏幕瞬間黑了下去,虛擬界麵徹底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耳機裡隻剩下一片忙音。
我僵坐在椅子上,過了好幾秒,才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吐出一口濁氣。整個後背都已經被冷汗濕透,緊緊黏在西服內襯上,帶來一陣冰涼的黏膩感。右手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那舊傷的灼痛感依舊清晰。
“怎麼樣?”楊建國立刻上前,關切中帶著緊張。
我抬起頭,看向他,臉上“陸文軒”的麵具瞬間剝落,隻剩下劫後餘生的蒼白和深入骨髓的疲憊。
“他們……還在懷疑。”我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佛爺的‘讚賞’,是裹著蜜糖的砒霜。他不僅想收買人心,穩定內部,更想借此機會,確認‘獵隼’是否真的沒有留下任何能威脅到他的……最終證據。”
楊建國的臉色也變得異常凝重。“你應對得很好。沒有露出破綻。”他肯定道,但眼神中的憂慮並未減少,“這意味著,我們遠未安全。佛爺的視線,已經投注過來了。雖然是以這種扭曲的方式,但……你確實因此,更接近了那個權力的核心。”
我低頭,看著身上這套價格不菲、卻如同囚服般令人窒息的西裝。高層讚賞。我得到了它,以我最厭惡、最警惕的方式。它沒有帶來絲毫榮耀,隻帶來了更沉重的壓力、更詭異的危機和更深刻的……孤獨。
我緩緩脫下西裝外套,仿佛卸下了一層無形的、沾滿毒液的鎧甲。右手的舊傷,在那一片死寂中,持續傳來沉鬱而有力的搏動,像一顆不甘沉淪的、屬於“林峰”的心臟,在黑暗的讚歌聲中,倔強地跳動著。
接近權力核心,不是為了融入,而是為了……最終的毀滅。這條路,注定更加凶險,更加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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